夜未尽,一弯新月挂在黑山头,正是破晓前最黑的时候。我还在洗漱,父亲已经换好鞋,准备出门了。
他半边脸隐入楼道的黑暗中,另一边被灯光照着,显出倦意,西装革履掩饰不住他微微的佝偻。他的头发,竟白了那么多,像初雪后的东北平原,只露出零零散散几片不起眼的黑土地。
父亲六年前被调往外地工作,只有周末才能够回来。那时父亲的头发乌黑亮丽,几根白发躲藏得很深,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今天看来,它们是那样明显,那样刺目。泪眼朦胧的我隐约看见,他精神抖擞地拉开车门,笑着朝我挥手。
起初,父亲都是在周日下午就回他工作的地方,后来却改成了周一清晨。我躺在沙发上,问父亲为什么,他摸了摸泛灰的短发,笑道:“这不是为了陪你吗!”
后来,父亲的头发就在不经意间慢慢变白,像寒冬来临,雪花落下,铺上一层雪白。爷爷在给父亲剃头时,碎发洒了一地,却是黑少白多。爷爷边挥动着手中上剪刀边唠叨:“你头发都白成这样了,平时要注意身体,多锻炼……”父亲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知道了,没事的。”
我也问过父亲,为什么不染头发,父亲笑着回答说:“我日理万机,哪来时间染。”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周三,学校开家长会,恰好母亲出差,父亲特地请假赶回来参加。他边吃饭边眯着眼睛说:“终于有机会能参加你的家长会了。”正午的暖阳笼在他身旁,饱经风霜的白发泛着点点金黄,鱼尾纹如沟壑般刻在眼旁。他十分高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吃到一半,他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神情有些黯然,默默吃了半晌饭,小心翼翼又略带歉意地说:“爸爸要赶回去开会,临时接到通知,推不了……今天……不能给你开家长会了。”
我有些怅然,望着父亲走时的背影与灰白的头发,五味杂陈。
父亲一直在奔波忙碌,从未停歇。岁月如流水,给他留下深深的痕迹。我小树般慢慢长大,而他已步入中年。我多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父亲不必赶着时间两地奔波。我默默品读着他的付出,他的爱,我愿把内心的千言万语化成对父亲的爱,永远伴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