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水声婉转的河流,荡漾在我的心田。这一首悠扬朴素的田歌,萦绕在我的记忆,永不散。
我轻快地穿梭于田埂之间,四周响起劳作的号子声。它们从每个劳作的人口中迸发,带着无限的喜悦汇聚在一起,直抵人心。带给人们生活的希望,伴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长在丹徒乡村的我,从小受着田歌的熏陶,早已将它汇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幼儿园,《荡湖船》的旋律响彻整个园子;小学,我参加了校田歌队,代表学校去各个地方演出,接受着《吴韵诗意的田歌》系列书籍文化的洗礼,慢慢成长……三年又六年,田歌之声总不时萦绕在我的脑海,将我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田歌娃。
五月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伴着微风,送来又一年丰收的喜悦。金色的麦粒将田野也染成了金黄色。这样美的景色对农民来说却是预示忙碌的开始。大麦正割着,小麦也一天黄似一天。田埂上的打麦号子经久不息,一声又一声,整齐划一,有这样的歌声相伴,似乎手上腿上都有了力气。麦芒的针尖在手上、脸上、腿上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口子,汗水一渍火辣辣地疼。举着镰刀,先是站着割,手一拢,麦子便都到了怀里;只一下,麦子变成了一捆,有序地倒在地上;然后蹲着,再到跪着,半天也只能割下半亩地,累到腰酸背痛也不停下手中的活,毕竟这是自家所有的口粮。
但这一切苦楚,却都在歌声中烟消云散,哪里有人们劳动,哪里就有田歌飘荡。到现在我还记得有这么一句:”大麦上仓小麦黄嘞,呦呵来,吆喝来,号子来喝来今年丰收有指望哪……”无穷的干劲,所有的希望都融入在歌声里了。劳动的单调消失了,终日的疲劳忘却了,胸中的郁闷消失了,创造的豪情也在那一刻抒发了。
现如今,即使在乡村,到了麦子成熟的季节,也没有人会放开嗓子,站在田里边唱歌边干活了。会唱的人也愈来愈少。科学技术不断发展,传统的劳作方式逐渐被机械化的耕作所替代,与此同时,天籁般的丹徒田歌也已经濒临失传。以往“凡有井水处,必有田歌声”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我也终于知道,为何当时的幼儿园园长每天在广播里放田歌的用意了,身为“山歌女王”的她—孙阿英,或许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传承她所热爱的田歌精神。
而我,因为年龄渐长,脱离了乡村的轨道,也进入了城市。但这并没有剥离我与田歌之间的情分。每当听到那质朴熟悉的旋律,或是回忆起那沉潜在记忆深处的歌词,刹那间,我都要兴奋上好半天。身旁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我,问一句:“你怎么了?”我微微一笑,谁叫没人懂我跟田歌之间的情谊呢!
现在的我也会不时哼唱,看着电视上不时闪过的“犁”、“扁担”、“镰竿”,那些沉淀在底层的记忆总会浮现起来,提醒我它们的存在——提醒了又如何,哼唱了又如何,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不会再重现,那就让它们成为我记忆中的一部分好了,伴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