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摇摇欲坠的夕阳虽已落入地平线大半,可仍不能直视,不像往日,湿润又静谧,就像个……以他的说法,就是像个鸭蛋黄。
女孩站在被余晖镶上金边的落花纷飞的小道上,在渐暗的天色里听着远处老房子里传出的笛声。“哥哥!”我失神地叫了一声,又一次把自己从温暖又悲婉的回忆里拽了出来,怅然若失。
大概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我那大了我整整六岁的表哥因为他家里一些大大小小的事而来我家住了,这一住,就是一年多,哥哥吹响的笛音也在我以灰白为基调的时光里渲染上了一簇簇光影,就像透过了三棱镜那般,五彩斑斓,熠熠生辉。
仍未忘,哥哥来的那天下起了细雨,一丝一缕,衬得他愈发风尘仆仆。哥哥的行李不多,除了日常用品以外便是一根木色的竹笛,以前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而对音乐心怀成见的女孩更是对哥哥的喜好耿耿于怀。我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打击能让他始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日不出,或站在阳台上一遍遍吹同一首曲子。
像有魔力般,哥哥悠扬的笛声时常能让我对发生的一切挫折不再耿耿于怀。小学时的女孩有些寡言,与同学间的交际总是以尴尬收场,音乐课上不愿开口和大家一起唱歌,不愿到台前吹我爱过、擅长过的笛子,甚至不愿听到琴声阵阵——所有人都觉得美的音乐,我不喜欢。唯独哥哥的笛声,萦绕了我那段没有暖阳笼罩的时光。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一年年,那首乐曲从未变过旋律,从未戛然而止,当我独自蜷缩在被窝里努力消化委屈,努力让眼泪倒流时,那段我再熟悉不过的音乐从开着的门缝里挤进来,像空明的溪水潺潺流淌,像雨后湛蓝的天空中悬挂着的彩虹,点亮我心中明暗不定的灯。
我还是无可厚非地接受了音乐,也许这便是美潜移默化地渗透进了岁月的年轮吧。
“出来,吃饭。”一曲尽了,哥哥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溺爱。他还是把对别人的关心用悠扬的笛声和爱串起来了,他还是惜字如金。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也许吧,不是我不接受音乐的缤纷,而是没有美的芬芳自始至终挥之不去。心里能有盏灯,点亮世间凡尘的烟雾缭绕,我一生有幸。
后来,南方的风吹散了谷堆,北方的海淹没了墓碑。看落花无言,流离中年复一年细数着余年——哥哥走了。
老房子很安静,安静得过分。屋前有一排红枣,浑圆的红粒零散地缀在枝叶间,倒也算相映成趣。
又下雨了。
知否知否,应是笛声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