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时节,这座小城一派宁静祥和。红于二月花的霜叶片片飘落,覆盖了青石小路,像是一场华丽的演出落下帷幕,只余下一条红毯和落下的无数红色丝带。
我和他坐在路边长椅上,周围一片寂静,只不时传来落叶萧萧。他说:“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我问:“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苦笑着摇头:“去北方,一个冬天会风雪载途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来。”
我没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看着说话间在风中飞舞的红叶,心中思绪万千。五味杂陈的回忆,齐齐涌入脑中。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从小孤僻,在幼儿园时就只有他和我做朋友,后来慢慢长大,虽然朋友越来越多,能交心的却始终只有他一人。
犹记得小学时,也是这样冷清的一年秋日,我生了一场重病。父母只是急急忙忙地回来,又各自急急忙忙地回去工作,老师和同学也只是象征性地探望一番。当我独自躺在病房中,感到说不出的孤寂时,只有他每天都会来陪我聊天,重新燃起我对生活的希望。后来,度过秋天,在一个细雪飘飞的冬日,我在他的搀扶下终于走下病床。现在回想起那个曾温暖了岁月的秋天,心中却只剩离别的惆怅。
念及此处,我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心中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保重”,缓缓吐出。他回道:“你也是。”
我从未发觉秋天的太阳竟也是那般刺眼。道了别后,我慌乱地离开,只留下身后更长久的沉默。
后来,我没再见过他。只知道他整天在帮父母准备搬家,也无暇与我再相见。
再后来,北国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收到了他寄来的照片。天空中是漫天飞雪,他笑着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身后还有几株孤零零的腊梅,衬得他笑容愈发灿烂。照片背面写了一句话“珍重,勿念”。
我笑了笑,眼角虽有几分湿润,心中一块大石却总算落了地,连缠绵多日的惆怅也轻了三分。
“不可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不过是古希腊人的梦呓,岁月的大河一直都只有一条,永不停歇地流淌。不知不觉间,便又到了一年深秋时节。
除不去的阴霾,如跗骨之蛆,牢牢的禁锢着我的心灵,烦闷,失落,痛心无助……灵魂不能自主的我,独自出来散心,信马由缰,却鬼使神差地到了当年离别的地方。尽管此处依旧如当日那般宁静,遍地红叶,却只余我一人在此守候了。我苦笑着坐在长椅上,满脑子却都在回想着他的音容笑貌。是啊,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怎会那么轻易忘记?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与枝头的红叶一同漫天飞舞,当日离别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恍惚间,我仿佛看到枫林深处,有一个人在对着我笑。急忙奔过去,那道身影却似阳春下的白雪般悄然无踪了。
我怔在原地,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一颗颗落在地上,“嘀嗒”,“嘀嗒”。
我的朋友,没有你,又有谁来陪我度过又一个秋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