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崎岖的石子路上颠簸着,本就饥肠辘辘的我被颠得头晕眼花。车窗外,各色的招牌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随处可见的锅灶、木桶油迹斑斑。偶见几个衣着俗气的乡下人大着嗓门招呼朋友---这一切,组成了令我心生厌恶的江心沙。
我一边埋怨着父亲选择的用餐地点,一边极其不情愿地挪步进那家粉丝馆。黄字红底的招牌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我担心着拉开门帘。
一位中年妇人抬头,朝我们一笑,打着招呼。她的眼睛半眯着,圆圆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头发中虽夹杂几根银丝,但被整齐地梳在脑后盘好,别出心裁地夹了一个棕褐的发卡。她的双手沾染着油渍,一条淡粉色的围裙虽有烟火气,但却尽力保持整洁。
我们点了三碗粉丝汤,在桌边静候着。我奈不住饥饿也按不住好奇,站去她身旁。她熟练地拿起一旁自制已晾干的粉丝,撒入沸腾冒泡的牛骨汤中。随手抄起干丝、牛肉几片,待到粉丝剔透,用漏勺舀起,放入碗中。一根牛骨安于粉丝之上,缀有青翠的蒜花几点,冒着热气,端去桌上。
我迫不及待,拿起双筷,夹起粉丝,噘嘴吹气,放入口中。舌尖瞬间被鲜口的牛骨汤浸润,烫口又暖胃。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汤,嗦着粉。很快,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我开始感谢爸爸的这次选择。
享受之时,几位黝黑的工人进来了,混杂着汗味和烟味。深蓝的工作服上沾满白色的石灰,刺眼。一进来,就在店里留下一串串泥泞的脚印。我不由得眉头一皱,身子往里缩了缩。
本以为老板娘定会嫌弃,没料到她却热络地上前,招呼着,请他们入座。她迅速做好热腾腾的粉丝汤。末了,又多抓了一把牛肉,麻利地投入投入粉丝中。
她将粉丝小心地一碗一碗端到工人面前,随即用围裙抹抹手,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与他们聊着家长里短。她嘴角上扬着,眉眼都含着笑,时不时揩揩额头的汗。在一片嘈杂中,她看上去是那样的俊俏,年轻时必定是个可人儿。
待爸爸结账时,她爽快地手一挥,说零头不用给了。又转眼瞅着我,咯咯地笑着:“这女娃长得真高,比你妈都高了。”
那块招牌在视野中逐渐模糊,但老板娘的虽乡土却治愈的脸庞愈加清晰。江心沙,我想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