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爸把我背在背上犁田。收工的时候,爸爸肩上扛着犁,手臂挽着我,盯着左右摇摆的牛尾巴,沐浴着苍凉的月色,一直往家里走。
忽然有一天,我爬上了老黄牛的背,爸爸的手臂从此解放了。
转眼之间,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爸爸送我上学那天,为了不让我迟到,又一次把我的书包背起来,用手臂挽起了我。
放学了,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一口气跑到学校大门口,发现大门外爸爸在雨里微笑着等我。
爸爸抱起我,执意要我骑在他的肩头(用爸爸的话说,就是打“蛤蟆肩”)。我执拗不过,只好再次爬上爸爸的宽大的高肩。爸爸拉着我的双手,高高地举起;我俨然骑着高头大马,耍着威风。后来听到人家讲故事才知道爸爸那一天的良苦用心:“子把父当马,父望子成龙。”
人生总会有孽运,家庭难免无灾星。爷爷的一场大病使整个家庭欠了一屁股债,爸爸被迫外出打工。
爸爸决定出门的那一天夜里,我老是做着噩梦。第二天一大早,爸爸背着行李,轻轻开门走了。爸爸以为我不知道,其实爸爸的呼吸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等爸爸出了门,我就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家门,目送爸爸坐上了外出打工的车……
爸爸没有文化,外出打工只能做苦力活。每天的工资只能付清家庭债务的利息(爷爷治病时借的钱)。后来爸爸在其他工友的唆使下,参与网上赌博,以为这样会很快还清债务。谁知竟然走上了“不归路”,欠债越来越大,只好搞“网贷”,这网贷再次使爸爸走进了黑暗的深渊。
爸爸回家过年的时候,两手空空,这使妈妈气得挥刀割腕,准备自杀。在众邻居的再三劝说下,妈妈提出离婚。可是,我的外公外婆却竭力阻止,妈妈决定自己外出打工挣钱,一气之下远走高飞,不知去向。
那个夜晚的月色,是苍凉的。
新学期又开学了。我无精打采地上课,老师讲了些什么,我一点都没听清,我脑子里只有爸爸妈妈的身影。周末回家,我自己到处捡破烂,积累起来,准备卖出钱来接济家用。一连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把积累起来的破烂卖出去,得到了197。5元。本想把这些钱交到奶奶手中,但我转念一想,决定利用这些钱来挽救爸爸妈妈的感情。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是爱我的,如果失去我,他们都会很心痛。于是,一个简单的计划就形成了:“离家出走,吓唬爸妈。”
我经常到一个新建筑的大楼旁边捡破烂,因为那里有许多建筑工人扔下不要的东西。后来大楼建成了,工人们都走了,楼房还没有卖掉。那里有许多空房子,我可以在里面居住。于是,我利用上学的机会,直接把行李搬进了新楼房。
这里整天没有人来打扰我,我可以静静地睡觉,然后晚上出去买东西吃。
为了不让老师和同学们找到我,我都是昼伏夜出;而且我不是从大门出去,也不走那些安装了摄像头的马路。每到夜间,我从后门出去,经过大河边的田间小道(这里人迹罕至),再到超市里买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一天一天过去了,学校、家庭、社会,通过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我。我每天晚上都在这苍凉的月色下,穿过了田埂。买好了吃的,回来之后就望着苍凉的月色,寄出自己对爸妈的思念。
可是有一天,朦朦胧胧的月色下,我没有看清田埂上都是泥巴(农民垯田埂了),因为我走得快,来不及收住脚步,竟然一连走了十几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会不会露出蛛丝马迹?
农民伯伯每天都会在田间地头看一看。我的脚印被农民伯伯发现后,迅速报告了老师。第二天,老师就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