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楼顶,一间小小的画室,那是我们的卢浮宫。但若那天,我没有看见,我怎会知晓、了解你。
我在画室学画的那一年,我10岁。在那里,我是最小的,而你是最年长的,听闻他人说,你在这儿准备参加艺考是第九年了,也已整整考了八年了,但每次都因一些莫名的失误丧失入校的机会,而你呢,又心气儿特别高,只想考那所别的美术生们望而不及的美术学院。
但大家都是敬重你的,因为你是其中画技最高的。记得那次,我将颜料忘在了教室,折回来拿,就见你伏首作画,将铅笔一点点打上画纸,我却见那墙上有半幅未撕下的画,但当我将手按上墙面时,我不由一怔,抬眼望你,你却丝毫不感惊异,依然有条不乱将颜料一点点铺上。自此,不断有人像我般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直到那天,老师走进画室,抬眼望见那幅画,顿时怒不可遏,边伸手向那“画纸”,边吼道:“昨天值日生是谁?”就是那时,时间仿佛静止了,滴滴答答,没有人说话,老师突然顿住,看向你,“××,你别考了,我聘你当画室老师,做我助理。”同学们惊愕地看向你,你却安如泰山,仍固执得将粉笔描上石板。而坐在你斜后的我,分明看见你的手抖了抖,一块颜色画歪了。
那天,如果我没有看见,我又怎么会懂得你的紧持。
那是仿佛令人窒息的一天——高考的前一天。我们都在静静地作画,却闻一阵敲门声,那是一个黑瘦矮小的老人,他手提一个红袋子,把你叫了出去,我见到你的黑影不断在晃动,那老人仿佛是要塞给你什么,但你好似又在推让着,但仍争不过这老人,你拿着袋子回来了。我悄悄问你:“那是你爷爷?”“那是我爸。”你仿佛有些哽咽,却硬将他们咽了回去。“他在庙里给我求了馒头,说吃了就一定能考上,我不要,但他偏塞给我……”不想,少语的你今天竟将话说得冗长无味,沉默良久,你转回身去,拿起铅笔,却又被一阵呜咽给打断,终是敌不过这情愫,你浑身抽动,俯下身去,放声大哭。
那天,如果我没有看见,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内心的苦楚。
那年,我11岁,你27岁。我离开了画室,踏上漫漫勤学之路;你考了八年,却在第九年放弃了高考,踏上作为一名画室老师的生涯。
几年后的今天,我的人生再与你没有了交集,但我只记得,在那年星空下,我们的卢浮宫,你挥笔作画,一片太空里,两颗行星,一只红色行星上,站着一个小人,另一只蓝色行星站着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他们上空是无尽的蓝天。
那天,如果我没有看见,我又怎么会懂得你的坚持与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