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开车送我去学国画,老人的家在港边,河岸杂树丛生,都是些濒临枯萎的灌木,透出冬天特有的死寂。一路无言,忽然听见妈妈一声惊呼,抬起低着的头,映入眼帘的一树小小的,在一堆枯木中极惹人注目的黄腊梅,车子渐慢,打开车窗,更有一股幽香清溢满整个车,一缕缕,一丝丝,轻柔地步入。妈妈更是开心地像个孩子,嚷着要我下课后带上一点回家。我的眉头舒展开来,应着冬天的萧瑟而收起的笑意,又被这冬日难见的生机感染,重回脸上。
下车,到了老太家,还未开门,便望见那一团团簇拥着涌向你的黄腊,虽说繁茂,却并不叫人觉得它沾染了俗气,那花如同广寒宫的仙子,有着月光的轻柔,轻轻捂着嘴望着你偷笑。与我们小区里那几株春梅不同,那几株红粉色的小丫头,是眉眼中都含笑意的女孩,生性活泼,便从不掩饰自己与生俱来的美,倒有些弄巧成拙,活泼亦有,灵动亦有,少了梅那一份与世无争的淡然。
如今再看这黄梅,真可谓是“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轻遮笑颜,眉眼如诗,有如碧玉般典雅安然。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朵梅,细细打量,瓣瓣相叠,像古时美人绽开的裙摆。颜色也外深内浅,花瓣中间简直薄如蝉翼,没有厚重的装饰,却有最繁华的事物不曾拥有的美丽,不愧为历经冬日的花儿。那如翡翠般玉滑的花瓣,轻薄如宣,风过处随之轻轻颤动,引人怜惜。
笑问老人“花是刚开的吧,真美”。老人有些疑惑,瞬而大笑“哪是啊,腊月前早早就开了,到现在也没有谢。”不由从心里佩服这个盛久不衰的梅,恰是只有这般淡泊名利才不会开得太盛而早早零落,再抬头看梅,白皙的花瓣夹杂黄晕,恰似站在身后凝神赏梅的老人,本可凭一手高超的国画技艺受众人追捧,却早早在一个小巷子里安家,每日用闲暇之时练练国画,自家门前种菜养花,过着“种豆南山下”的生活。正在愣住想事时,又听得老人说“梅树啊,种了十几年了,现在还开着呢”,我抬头看花,一朵朵,玉玲珑般透亮,一瓣瓣,精致如雕刻师傅最得意的佳作。可无论怎么端详,细细打量,总有种清幽的气息将我笼罩,而老人也是如此,多年练国画早已使他的骨子里都透着梅的淡然。
下课,离去。不忘问老太求些梅花。推开门走出去,转过头与老太说再见,只见梅花枝轻轻颤动,散落一地的黄腊梅,与同我挥手告别的老人相映成画。
也许正是这份淡泊名利的品格才让梅不在春夏与百花争妍,不在秋日与红枫比艳,却傲然生长在冬日,才有了这别样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