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菜地后有一片荒地,平时没什么人去,爷爷称之为乡野。
穿过高大的桦树林,便是乡野了。那是一片极净的圣地。荒草的枝叶萧萧而立,但一种声息在悄响:似是草籽的摩擦,又似是昆虫在咬噬,伫立良久倾听,却听不出什么来了,只有蝉鸣几声,除了心脏的跳动,便再无什么杂声了。一淌小池,芦苇孤高地立着,任凭“剃头挑”乱游胡跳,不为所动。芦苇本没什么洁净的颜色,却被绿水衬托得清雅素洁。用掌心抚触老树,感受到了沧桑的树皮里,年轮的故事。爷爷过来了,在田边脱下了鞋,赤脚走来,脚底那层厚厚的老茧早已不怕草根扎脚。“人说土脏,于是穿上了鞋,却不知是土嫌人脏,把地都改了模样哦!”他说。我低头,鞋底条条均匀的波浪花纹在走过来的路上留下印记,在随性而又不凌乱的乡野里显得幼稚可笑。我内心甚至愧疚起来,破坏了这里原本的极净。
和爷爷盘坐,呆呆地望着,似成了两块石头。虫鸣草寂,树叶飒飒的寂静之中,灵魂的纯净,生命最原初应有的谦卑重回心底。归来吧,归来吧,那清静安详的时空,这呼唤,唤醒了生命本来的容颜。
爷爷说,原本他儿时的家后也有这样一片乡野的,可多年前,有人开拓了那里,那一片乡野占用成了街道的一部分了。我从纯净的天地中惊醒。我们如火如荼的文明和蓝图,几乎消灭了所有乡野。我们的征服欲,好奇心,让仅存的乡野也奄奄一息。人类疯狂地拓了荒,又不知节制地开始灭荒了。回想起以前,喜鹊在老槐树上搭窝建巢,人在树底的荒草堆上用树叶吹歌。而今却只能在灰蒙的天空下听见汽车的鸣笛。什么时候还能发现这样的净土去喘息?这是人类的渴求。什么时候去护荒,什么时候会崇荒?这是对人与自然的思索。人无度地向自然索取,却愤怒于土壤越发的贫瘠,生灵无处喘息,又如何能肥沃了土壤?
人与自然,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关系?自然孕育了人类,人类理应报答,与万物和谐共生,这不是要文明的后退,只不过是希望节制。
乡野,自然,我深深地眷恋着你,可我不得不离开你,把你藏起来,莫让他人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