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周先生《社戏》,蓦觉乡味在脑畔氤氲,原来我的家乡也有诸如此类的活动,那约莫是一种游行。
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大约是在腊月初的时候,八九点钟,忽然西北边一声锣响,接着鼓也响了起来,“咚咚哐哐”。唢呐也响起来。村里人一个一个都往外赶,有的手中提着鞭炮,点燃后抛在路上,便“劈哩叭啦”地响起。年尚未至,喜气却夹杂在浓郁的火药味中漫溢开来。
我也匆匆跑出来,手中拿着还未吃尽的早饭。奶奶在后头追着,我却全然不顾,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大路的拐角。
终于,锣鼓声愈来愈响,脚步声也愈来愈近,慢慢地,一个红衣的吹唢呐的人出现了,人群欢腾起来,先是一个敲锣打鼓的小方阵,菩萨出来了,土地也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队摇花船的。但这些却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最在意的是那一队踩高跷的神话人物。
他们是排在最后的。我跟上去,这时候队伍里已经有很多人,大多是孩子,再就是带孩子的人。我跟在一只踩高跷的“八戒”旁边,在村子里的乡路上走,木跷叩击地面发出的“踢踏”声在耳畔响着,混着人家门口奉着的香火味儿,流入不尽的记忆的长河。“八戒”的妆画得很不错,还带了一对“猪耳”和一只“猪鼻子”,那耳朵逼真得很,粗长的猪毛清晰可见。他人很好,还不时回过头,俯下身来对我们这些小朋友笑。我欲伸手去摸他脚下的木跷,奶奶止住我,她是怕我把人家碰倒。
游行队伍的目的地是庄上的一个大户,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果食皆已备好,多是糖圆一类,这大约也是象征着丰收吧。不管何意,我却把这,看作是乡味。
菩萨、土地放好,摇花船、踩高跷的人歇了,一队舞龙的人不知从何来,又是一阵震天撼地的锣鼓声响,“龙”开始翻腾,盘旋,如行在云雾间。
这场游行到晌午便结束了,但我们却都意犹未尽。然而,这活动不知是哪一年开始便逐渐消失了,但却并没有人在意,我亦不曾在意过,仿佛是理所应当,大势所趋。只有在多年后的今天,读着周先生笔下饶有趣味的《社戏》,才唤醒我记忆中那沉睡多年的,混着火药的刺鼻,香火的禅意,糖圆的清甜的乡味。
今天,多少传统,多少文化,多少人记忆中的乡味,被时代掩藏,重回老家,我又在墙堵垣壁,屋瓦砖石中努力拼凑记忆中破碎的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