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我最喜欢赖在她身旁。
在那乡村小巷边,便是我儿时的家。院子不大,恰够小小的我在里面喧闹。我最喜欢那儿的午后,阳光漫在院子里,灿灿的晃眼,有些温馨。
“姥姥!姥姥!”我叫唤着。
“诶,怎么啦。”姥姥回道。
“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去玩好不好呀?”我看着她,眨眨眼。
她一如既往的悠哉哉地说:“行啊,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去哪儿都行吗?”
“去哪儿都行。”
我满意地笑了,说道:“姥姥,我们去河边玩。”她不说话,任着我将她拉走。
阳光洒在田野暖洋洋的,身上也是暖烘烘的。姥姥和我一起走在河边,谁也不讲话。我抬头看她,她迎着太阳,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衣,显得有些虚幻,仿佛若有若无的样子。
“姥姥,你会飞走吗?”我轻轻地问。又自顾自地答道:“你怎么会飞走呢,飞走就看不见我了。你一定舍不得呀。”“是啊,舍不得,一定舍不得的。”姥姥笑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没在意,不消一会儿就忘了这件事。
“姥姥你看,你猜,这是什么?”我在河岸边上捏着泥土,一下子便成型了。“让我猜猜啊……长这样子的,不会是你吧?”姥姥笑着说。“才不是呢!姥姥你再猜!”我有一点不开心地说。
“好吧,再让我仔细瞧瞧。嗯,这一定是你爸。”“不是不是不是!这怎么会是我爸呢!”看我生气了,姥姥也终于猜出了答案,“这是我,对吧?”“嗯,姥姥真笨,猜这么久才猜出来!”我看着手中捏的泥人,思忖着:我捏的真的很丑吗?姥姥看出来我的想法,说:“唉,我老喽,眼睛都不好使了。”我一听,安慰姥姥说:“姥姥才不老呢!在我心中,姥姥永远十八岁!”“好啊,姥姥十八岁,不老不老。”姥姥乐呵呵地应着。
那个午后,我真该永远记着,也真的永远记着。
后来,我稍大点,便去了大城市读书。我忘却了许多儿时的事,却总是记着姥姥,记着乡里的小小院子。许久之后,我好不容易趁着放假回去一趟,却发现物是人非。
也并非物是人非。院子改修,变得更华丽了。姥姥太过年老,有些痴呆——她记不得人。但我在她面前,轻轻地唤她:“姥姥,姥姥。”她抬起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散发出微弱的光。“姥姥,姥姥?”我小声地叫她。“……”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抚摸我的脸,开口想说些什么。她嗫嚅着,我凑过去听。“不……不飞……舍……”我突然想到什么,泪崩了。
我抱着她,有些咯手——她太瘦了。临近开学的日子,我恋恋不舍地走了。她痴痴地看着,依旧没有说话。大约只有太阳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自此之后,我每年回去看她,她便坐在门槛上等,探着头,看着我笑。我也笑,可能于她于我,这便是心底最真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