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一件小事:我在玩电脑,父亲让我休息。我本应听话地放下鼠标,但也许是因为叛逆期的到来,我语气冲动地回赌过去。他也生气了,接着就是唇枪舌剑,小事化大,大事爆炸,双方都被点燃导火索。在他扬起巴掌的瞬间,我冲回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我与父亲的冷战就此开始。
以前放学回家,我都会去厂子里溜达一圈,打个招呼,吃点小食。但我与父亲冷战期间,我只会远远地向厂子一望,然后直接调头离开——反正我有钥匙开门。
不只是放学,平常的相处我们也一样绞僵着。碰面了,冷着脸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吃饭时,全程一言不发地埋头夹菜;我玩电脑时,他不会监督我玩多久;他工作时,我也不会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打扰……看似美好的表面下暗波涌动。我就像自幼被圈养的猛兽,好不容易冲破牢笼,仰天嚎叫着抒发狂喜,之后却满目惶惶,不知所措——这样真的好吗?我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冷战的时光总是漫长又难耐的,我生生耗尽了怒气,心中的迷惑越来越多,却始终不肯低下头,不愿主动开口,哪怕轻轻说一声:“对不起。”风里来,雨里去,母亲在旁边看着我们冷战,多次劝说,毫无效果,便干脆放弃,只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我,更加无怨无悔地陪伴他。
多少次,看到父亲因工作而蜡黄的脸色,淡淡的黑眼圈,再想到他回家还要和孩子相处如陌生人,心里泛起难受的浪潮,一层一层将我吞没。我多想直接冲到他的面前,关心他,让他工作不要那么拼命,再假装无忧无虑的儿童,嘻哈着将他逗笑……
可一切只能想想,之前的事就像鱼刺一般哽着我不上不下,即拉不下面子道歉,又无法完全释怀。
我们彼此伤害着,在那段日子。
某次,我去同学家玩,临走时谢绝了送行,自己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回家。忽然,龙王爷打了个喷嚏——天幕“哗”的一声垂下了万千雨帘,把我淋个透心凉。我护着包,狼狈地躲进一个小小的屋檐下,望乌云盖顶,看水花四溅。拿起手机,熟练地戳点几个数字,即将通话之际发觉那是父亲,我咬牙又换了个号码。可母亲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别的其亲戚又不好意思麻烦,该怎么办?
雨势似乎小了点,看天色已晚,我猛地一头扎进雨水中。回家后,果不其然感冒了,我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醒来,母亲在床边守着,端着药。我缓缓喝完,看到父亲直直站在门口,灯光下的影子格外长,微微扭曲。他说:“下次别这样了。”不知是说淋雨,还是冷战。
但,冰破了,下面流水潺潺,在心中划过湿润的痕迹。
自此,我们和好如初。
我郑重地向他道歉,批判自己的不懂事。少年懂得了低头,懂得了珍惜,懂得了父亲的爱,少年不再肆意张扬地挥霍别人的心意,开始内敛锋芒,成长着。父亲也沉默听着,之后放下些端着的威严,更加照顾我的意愿。
那段与父亲冷战的日子,我们愤怒,我们冷漠,我们伤害,我们为难,最终,我们互相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