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几声,母亲将拂去旧尘的老式缝纫机抬了出来,试着做几双棉布鞋。
那是上次去姥姥家,母亲顺手带回来的,想试着做做。
冬日的暖阳缓缓地从那一方浓雾中挣脱出来,寂静的世界被公鸡的第一声啼鸣打破,孩子们的笑嚷声伴着急促繁碎的脚步声,让这个狭窄的小巷开朗了许多。
“姥姥,我回来了!”我迈着大步,跨进了这间小院。
她正在埋头做布鞋。
姥姥用如沐春风的笑容迎接我们。我顺着她那油黄的面容向下看,她那双爬满蚯蚓的粗糙的手上戴着一只金色的顶针箍,准确来说,是快要磨得褪色的一只,松弛得将要滑落。我想:铁杵似的针也要被磨成细针了吧。结实的棉线吃力地在厚厚地鞋底一停一顿地来回穿梭,越是难穿,姥姥的针线就越密,密密麻麻,像天书一般,姥姥的做法,也像极了天书,令人捉摸不透。
我端来一把小木凳,端正地坐在她的身旁,她那细眉也许是因为我挡住了本来就很弱的光线,锁了起来,嘴角一动不动,深邃的眼神里流露出几丝凄凉,我借此机会细问了她:
“姥姥,这么细的手工活,您不累吗?”
“还好吧”,她的嘴角勉强回到了初见我的那般欣喜与纯粹,扬了起来。
“给我母亲带回去用缝纫机做吧,她比较在行。”我期待地看着她。
她的笑容消失了,进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空气安静的可怕。
“不用,我自己做。”她那硬朗的声音重又回荡在我的耳边。
“姥姥,您这么讲究下去,是不行的。”我顿时认真了。
“再不讲究,就没机会喽,现在我这一身老骨头,是做一双少一双唉!”她长叹了一口气。
一股寒风吹得人们不禁打了个寒战,我们只能抱紧还有些温度的身体,不让它继续散失。
“母亲,让姥姥自己做吧。”我暗自咕哝。
一想到姥姥那眉头舒展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
心疼她,却又只能将就她。
讲究,对于姥姥而言,是对老布鞋的不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