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无声无息,尤其是地铁站;除了列车经过时的乌鸣和站台里“嘟嘟”的广播声,再就是人们匆匆的脚步、人群无声的来,无声的去——在一个角落里,我看见了父亲。
似是与星月相伴,父亲出神地半抬着头。我叫了一声。他便转过头来,见着是我,欣然的笑起来边挪动着身子;他一缓一停的样子有些滑稽,每走一步身子都好像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快步向前走去。
“你怎么了?”我先发话,担心的问道。
他摆摆头,“前两天干活时腰扭到了,没事,小问题而已。”我呼出一口气,总算放心的走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妹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她的数学考到了全班第二名,其中也提到了一些关于我月考的事情;考的也不是很好的说,便随口混弄过去了,总算是到家了,打开熟悉的门,拖着疲惫的身子,我瘫在床上……
半夜被父亲频频的咳嗽声吵醒,但不难听出它是刻意压着喉咙,脑袋昏昏的,我于是又在父亲的咳嗽声中睡去。
清早起来时,父母已经不见了踪影,解决完父亲留下的香喷喷的煎蛋,我执起笔,开始做起了功课。想到父亲的身体状况,我却又迟迟的陷入了沉思;笔尖竖在空白的纸上,墨水凝结成一个大点,阳光在纸上射出笔的影子,我好像隐隐约约又看见了父亲的脸庞。良久,家门被敲开,父亲走了进来。他一边哎呦哎呦的叫着,一边扶着腰躺在了沙发上,粗粗地喘着气。
他说他刚才去了趟仓库,本来想搬货的,却一个不小心又扭到了一点。我拿出医生给的药酒,一边还责怪着说“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干事”,他转过身来,眼睛里充满血丝,十分气愤却也满含着无奈的声音:“不干活哪里有饭吃!”我不敢吱声了,只是默默的涂着药酒。
抹药酒的时候,父亲背对着我——这是我长大来第一次这么近面对父亲。我清楚地看见那一根根藏在后脑勺的黑发中的银丝,像针一样直扎进我的眼睛;他的皮肤像被太阳烤透了似的,也许是常年在室外工作的缘故……所有的一切,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如同无数把无情的刀锋砍在我的心坎。鼻头酸酸的,我抹了一把泪,届时父亲回过头来关切的问我“怎么了吗”。
“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长这么大,我从没有真心实切感受过父亲的生活和压力。尽管如此,我却从没有见过父亲在家人面前流泪或是诉苦。我和父亲之间,渐渐地填上了一层隔膜,我尽可能的去撕毁它,可是不能否认的是,我与父亲越走越远了。
顽固的、好玩的、可爱的、倔强的、外冷内热的父亲,他默默的扛起了家里的事,为家里撑起一把遮阳避雨的大伞。比起父亲来,我确实地轻松多了;这么想着,心中一些念头便也烟消云散了。
我的眼睛又不自觉的湿润了。今天的太阳真刺眼,我想。我快步走上前,挽起了父亲的胳膊,接过他手中的垃圾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