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即使有爸爸鼓励的眼神,妈妈安慰的言语,也无法减少我心中的恐惧与紧张。我躺在手术车上,默默地看着医生把我推进手术室,我知道,对我来说,噩梦就要开始。
突然,一张可亲的笑脸映入我的眼帘,是奶奶!看到那亲切的脸庞,心中原先的恐惧与紧张已荡然无存,多的只是那份平静与坦然。
脑海中回放手臂骨折的情景:那天我正在公园里要吊单杠,奶奶威逼利诱,无论如何就是不让我上去,这下,可倒好,“不让我上去,我偏要上去”。我纵身一跃,身体的高度正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不断地上升,也许是身体太重了,也许是手臂没力了,我在奶奶的惊呼声中摔了下来。
奶奶认为这是她的过失,十分自责,爸爸火急火燎赶来送我前往医院的时候,奶奶一个劲吵着要陪我,就仿佛是她自己骨折一样。
五个小时过去了,家人们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了我五个小时。此时,我的眼前一片昏暗,脑子里一片模糊,昏昏沉沉,手臂上的疼痛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一阵,愈变愈烈,终于,我醒了。眼前是那一张张不失亲切的面容,“疼吗?”奶奶满眼担忧地问道,我忍着臂上的疼痛,故作平静的样子说:“不疼,就像做了一场梦。”说着,我对奶奶挤出了一个微笑。因为爸爸妈妈要工作,所以奶奶就担任了照顾我的这一大重任。
医生说:“手术12小时内不得吃任何东西,口渴了,也只能用棉签润润嘴唇。”手术后的护理是相当累人的,爸妈都没空,奶奶近乎欣喜地保证一定会把我照顾好。那段时间,胳膊上的疼痛总是挥之不去,使我夜不能寐,常常会在深夜被疼醒,每当我难以忍受,情不自禁地在病床上蜷起身子,或是叫出声时,奶奶总像和我有心灵感应似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醒过来,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无比温柔地抚慰着我,使我一步步踏入梦乡。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奶奶不分昼夜,总是给我她最大能力的关怀。为了我,奶奶舍弃了她的电视剧,抛下了她的广场舞,在她心中,我就是她的一切。在奶奶无微不至的下,我的手臂慢慢不疼了,可以轻微地动了,可是奶奶的脸上皱纹加深了,眼窝下不知何时已添上了一对黑眼圈,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变为根根白丝,整个人变得憔悴了许多。看到奶奶这副面容,我心中不禁多了一丝苦涩、自责与愧疚。
“明天把手臂上的线拆了,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第二天,奶奶搀着我来到拆线室,顿时,我不禁被闪着寒光的刀具吓住了,医生从一排利器中抽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他让我坐好,我明白,此时我得用最平静的心态来面对疼。医生给我涂了一些药剂,然后,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地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把固定手臂的线剖开,鲜血直流,医生把刀尖刺进我的手臂里,然后轻轻一挑,一个小钉子就出来了,但是工程还远远没有结束。我的脸色煞白,身上都被冷汗浸湿了。汗水、血水从我的身上划过,唯独没有泪水,因为,我不想让奶奶再担心了。奶奶说:“你要是疼,就抓住我的手臂吧,”我的手中多了一只手,我握着奶奶的手,心中多了些许踏实也不再畏惧疼痛了。又一刀,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皱紧眉头,咬紧牙关,可能是因为疼痛,又或是我手的力气太大了,我竟然把奶奶的手臂抓破了。也许是因为抓住了奶奶的手臂,我竟少了些疼痛,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我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偷偷看一眼奶奶,慢慢瞥向刚刚我抓住的奶奶的手臂,就像很久以前,我闯祸之后总喜欢看着奶奶的脸庞,白发,以及她脸上的皱纹。现在,我看着她手臂上为了减轻我痛苦而有的伤痕,脑海中放电影样闪出很多片段:在我任性时奶奶的耐心劝慰,在我无理取闹时奶奶的久久陪伴,在我受伤时奶奶既责备又心疼的话语……直到现在,我不禁泪流满面。奶奶见我哭了,以为我太疼了,急忙抚着我的头,我流着泪,握住奶奶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我咬紧牙,使劲憋回泪水,“没事,奶奶,不疼,只是你的手很疼吧?”奶奶笑着拍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快别哭了,奶奶没事,以后不闯祸就好。”我从奶奶的眼睛中看到一层爱的银光。
如今,我的手臂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有人觉得它是丑陋,我却认为它是爱的记号,总是骄傲地把它露在外面,似乎从中可以溢出浓浓的爱,足以温暖我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