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浩说,记忆会模糊,但熟悉的味道却不会。
我的童年是稻米味的。
爷爷在桥后有一块田,春夏插秧,秋日晒谷,空气中总漫着一股浓浓的稻香。虽然有时候还会收获几个红薯或是土豆,但却比不上稻子给我带来的欣喜。
隐隐记得,当脚踏在泥地中时,插几支绿油油的小苗。虽说只有寥寥的几株,却总是乱了“队形”,害得最后还是要将它们从依恋的土壤中拔出来重插。
风儿吹着,将它们吹熟了;雨儿浸着,将它们浸饱了;太阳晒着,将它们晒弯了……
只是一会儿时间,当学期进行到一半时,稻子熟了……我不记得它们是怎么扎成一堆躺在地上的,只是依稀听了几声镰刀与稻子的交舞或是打谷机的轰轰歌唱又或是谷子被抖落的叫喊与失望……然后它们就堆在那儿,好似一座山,至少比那时的我还高了一点宽了一些。
等到天上的云儿攒成一团,似鱼鳞状时,爷爷便用板车将一袋袋饱满的稻子抬到桥上去,他总是很早去,也许是在太阳微微泛黄的时候。奶奶也跟着他去了,带着钉耙与几块大布,我曾看过他们是怎么做的:先把大布铺开,从桥下的石头堆里翻出几块坚硬而沉重的瓦石压在布的四周;再把板车上的稻子一袋袋地卸下来,倒在布上。他们并不是一下子攒住袋底,让稻子尽情地倾倒而下,而是很小心谨慎地捏住一个角,用手托住麻袋,让稻子细细地流出来,宛如涓涓细流,散发出浓浓的稻香;最后用上钉耙将稻子密密地铺在那儿。
日光在地,他们干活总是很细、很温柔,像是在梳理着美好的岁月。直到我的脚已站麻,只能倚在板车上时,他们才开始收拾家当,最后依依不舍地望着那片金黄离开。说真的,远远地望着那片稻地,我竟想到了小王子那麦子色的金黄发梢,不知它有没有那股浓郁的稻香……
如今,城里再也没有人在秋天晒谷了。爷爷也再也不能扛着钉耙,也搬不动桥底的石头……总之,童年的那股稻香看不见了……
记忆是一座沙城,漫过黄沙,掩埋城墙,但味道都浸在我的灵魂里……偶尔在疾驰的车上闻到几丝路过的稻香,童年氤氲着的往事,忽然就这样从鼻腔闯进了脑海,铺满了记忆的空地,金灿灿的,弥漫着童年的稻香,漾着旧时光的一片温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