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刚从锅炉一样的气温转冷的时候,枝头还没有变得光秃秃的。那会儿开车经过一条小巷子,巷子路上躺了个姑娘。她身上脏兮兮的,并不讨人喜欢,好像个乞丐,是上海少有的“景色”,像是亘在高楼之间的沙砾。
姑娘背靠着赤红色的砖瓦,属是有老上海的巷子味了,甚至地下井盖都有些不平不整。她的头发像是触了电一样炸开,衣服却没有像麻布一样破烂,但看着像是用几块布缝缝补补出来的。看上去很不映景。我感觉有些莫名的不适和晦气,感觉弄巷的风光都被破坏了。车逗留在小街里头很久,我就多盯了她一会儿。女孩卧在地上,用蹭了灰的手掌敲敲地砖。我看她是疯了,好似个动物趴在那儿,没有个人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迷茫与嫌弃,但依旧乖乖瞪着她。她一下子转过身来对上我的眼睛。我吓得想立马把车窗摇上去。她比我还着急,翻起身来,在衣服上拍掉了手上的尘土。这下衣服变得更脏了,倒与那沾满泥巴的老墙很是相配。她盯着我,我就没想把车窗合上了。
小姑娘盯着我看了没多一会儿,就瞟了瞟眼神,看向地上突然窜出来的一条花狗。还把我吓得不轻。她估计是这一带经常游走的小孩,也常和这只狗混。入秋的时候真的很凉,地砖踏上去也早就褪了夏天的皮。小孩光脚踩在少许枯叶上,朝那只小狗走过去。落了毛的狗也入了秋天的爽,颤颤巍巍地走到姑娘的身旁蹭蹭她的腿。女孩坐下了,狗就顺势跳进她怀里。她顺着小狗的身子,两条穿着五分裤的腿蜷在一起,是终于感到有些冷了。脚趾头冻得有些艳红,还残留点被石子划破的血痕。人与动物紧挨着,都给自己添了些暖气。
脑中浮出女生拍打地板,蜷缩在地上擦满淤泥的画面,我从那时就认定了她是个疯姑娘,可那只是想吸引野狗的可爱孩子。秋天若是缩在角落里,岂不是来得比满大街找狗暖的多?野狗若是幸运,藏在枯树枝后头熬过去的也有不少,但我不认为有匍匐在地上让它们有个暖窝的人。不过我想我还是小看了世界弥漫的善意,从来不是只有自私的家伙;从来不是只有富人称为巅峰;从来不是每个穷人只会流浪乞讨不含善意;也从来不是穷人就只配被鄙视、践踏。一定会有人是自己无法吃饱穿暖却依旧爱着更弱小的它们。
离开巷子后我还是没有把车窗关上,那冷风也吹不透被秋天暖了的心脏。惭愧又庆幸,自己遇见了赤红砖瓦之间鲜活的生命。
(作者:上海平和双语学校八一班:邵馨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