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之季,夏日的炽热仍未散去,暖风袭来,卷杂着半黄的落叶,让人留恋着夏日里满山的翠绿。
此时天还未暗下来,夕阳斜斜地半躺在山峦上,一切好似黎明。天边是一条金黄的绸带,上面开满了橙色的菊花,如此之美景,却总是映照着人世的凄苦,让人想到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乡村的老路上,一位年近九十岁的老者拄着拐杖一步一停地前行着。时间真是太快了,仿佛上一秒他还是位无忧的少年,在田野中奔跑,而现在他浑浊的眼里只有岁月之沙流过的印记。
他缓缓地走在从小到大一直走着的路上,却好像迷失了方向。终于,他停在一个小而平缓的土坡上,老人花了很大力气弯下腰,双手支撑着垂老的身体,才慢慢地坐在土坡上。
老人放下拐杖,凝望着前方,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麦田,远处的两座山峰间悬着红红的夕阳。
夕阳边环绕着黄昏的云霞,橙红的晚霞在空灵澄澈的天空中轻舞着,好似几位快回家的孩童在云中随风追逐。那即将落幕的阳光静静地照在老人苍老的容颜与银灰的发丝上,老人望向麦田,麦子们都快压弯了腰,阳光轻轻铺在麦田上,一阵热风卷着麦香吹来,满眼都是金黄色的海浪,海浪上镀着的是橙橙的阳光,映照着漫天彩霞。
一切好似那秦都咸阳边绵延千里的芦苇荡,又好像那北方一望无际的绿海般的草场。
这土地养育了他的祖祖辈辈,还记得当年,每当夕阳西落,麦田上,大山间总会回荡着山歌;朝阳初升时,伴随着轻风,天空中总是出现许多风筝,田中总有忙碌的身影。
但现在,田地中只能依稀地见着两三个苍老的人影,田边是几幢老旧的水泥房,呆呆地伫立着,等待着化为尘土的一日,夕阳怜悯地看着孤伶伶的几处残垣断壁,老柳树下几缕青烟悠悠地随风四散。
老人想起这土坡是他年轻时干完农活与兄弟朋友们在烈日当空时喝酒的地方,那欢畅又年轻的笑,似乎依旧在回荡。老人望了望,只见着一棵快倒下的朽木与几座低矮的坟墓,它们共同沐浴在夕阳中。
老人吃力地站了起来,轻轻的吹了吹墓碑上的灰尘,然后靠在朽木上,默默的看着夕阳的半抹残颜。老人用僵枯的手颤抖地取出胸口前口袋里的照片,照片已经严重老化了,但在老人浑浊的眼里清晰地分辨出照片里的人是他儿子。
照片中,大江东流,旭日初起,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身影高大而健壮,怜爱地看着紧靠他身旁的小男孩,一青一少,满脸是无限的笑容。
照片飘落,老人木然地看着路的尽头。
老人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微风和已落的夕阳。
繁星挂满天空,老人不曾离去,没有人分辨得出他脸上的是星光还是那早已干涸眼角流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