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了。
温度计里的水银骤降,早上还在下雨,到中午,北京的街道就变成一片漂了白的模糊了。前几个星期泛绿的天空所预言的寒冷结结实实地降临了,从北方吹来的空气裹挟着如此多的寒霜。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呼出的气体会变成一片白色的雾,而额头上的皮肤绷得就跟要裂开一样。也因如此,我早早地戴上了以往我每年冬天都会戴的暖和的帽子。我很喜欢它上面的大毛球。这座城市,北京,正在缩成一团,它正在捅大炉火然后紧靠着火坐下,它正在把身上的厚外套裹得更紧。与此同时,我也在猜想,我把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裹紧了坐下,那样子或许会像一只消化不良的熊。
晚上洗完澡之后,我去打开卫生间里的窗户(因为洗了热水澡的原因,屋子里弥漫的白雾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我用力将窗户拽开,并且低头往外张望了一下,而就在这几秒钟内,冷空气就迅速地溜了进来,在我蒸汽熏过还刷洗过的皮肤上传来了一点一点针扎一样的寒冷,就好像冬天毫不犹豫地准备在我身上文出自己的地图:事实上,冬天总是让人们误以为自己的皮肤薄了几层。
我想到了放学的时候,学校前小巷的晚上,低垂的太阳完全不会直射那里,那整片昏暗的、只有路灯的领地已经完全在寒冷的控制之下了,寒冷好像已经给铺路石之间小到几乎没有的缝隙中镶上了一道白边,一切似乎都慢到和即将要来临的雪花飘落的速度一样了。几乎所有人都换上了棉外衣,或者厚外套,而在几天前还有人在外面穿着短袖衫,降温来得猝不及防,像现在说下就下的雨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滴在了脸上。
我猜想今年冬天会非常冷、非常难熬,因为现在——十月中旬的天已经冷得令人发愁了。一阵风吹过来,我把帽子往头上压了压,同时也把车推得快了些,可前面的小货车开着非常亮的车尾灯,很刺眼,但也因此,在寒冷中,灯把我身边一群群人脸的边缘——帽子的轮廓,卷曲的耳廓,飞扬的头发,或者口罩的外缘——都打上了带阴影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