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老友魏风,已是多年后的秋天。
枫红秋叶稀,携幼子返乡,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魏兄。步入四声坊,周围的光景已然不是记忆的模样。昔日的油纸店早已关张,对门的刺绣铺也做起了手机买卖,曾经上演皮影戏和昆曲儿的小戏台,而今扩大成的电影院……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在这一片喧嚣之中,老魏的风筝铺显得格格不入。木制的大门已开裂,门前牌匾上的“碧落腾空千丈起,清风扶摇共白云”漆色褪尽。
抬腿迈过门槛,只见老魏伏在他那张樟木桌上,正做着一张风筝。这是正宗的肥沙燕风筝,竹条还是切的那么细,上条平直坚韧,下条柔软随形,连煨烤出的弧度都是随风顺势的。多年不见,手艺已如此精湛,我不禁惊讶,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是一气儿的细微声响,便惊动了老魏。
“哟,笙儿哥带着小笙儿哥来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他起身迎上,我顺势坐下,儿子好奇地趴在桌边,瞧着桌上的半成品风筝。我说:“今年庚寅,照老例儿,得做只大红的燕儿吧?”
“可不,等我绘完这半面,带我们的小笙儿挑个纸鸢放去!”说罢,用满是老茧的手拂了拂我儿子的鼻尖。
迟暮的夕阳似乎穿不透鳞次栉比的建筑,空中孤孤一只纸鸢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那风筝飞得并不安稳,有一瞬间几乎跌落。
“你说人们都干别的去了,你一直在做风筝,真的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我感慨着。
孩童稚嫩的笑声穿过了黄昏,穿破了几分秋日里的寂寥。
“可我们手艺人注定是与静为伴的,南鹞北鸢两千年传下来不能就这么断了。”
我们静静看着天上那风筝,它也迎着风羁羁绊绊仍倔强地飞翔着。
魏兄一生坚守,为着一颗放飞的心,他将毕生赤忱奉上。市场冷清也好,同行流失也罢,他就静静坐他的桌前,不多言语,埋头做着一个一个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