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青,晨曦悄悄在灰白的地平线上探出身子,摇曳起绚丽夺目的轻纱,晃碎了夜的沉寂,将新鲜的红日托起,暂放在古镇那飞檐上,又细细为古色古香的青砖黛瓦描画出金色华美的新妆。
“叮——当”车铃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巷道里,“吱呀——”我闻声跑出来,推开厚重的红木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利落地跳到门口的大青石板上。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子一直望着我,这会儿跳下单车,笑盈盈地拉过我,一并骑了车往巷口去了。
恰是夏日清晨,漫山遍野的茶树尚还浸润着昨夜的露水,绿得油亮,绿得招摇。片片的茶叶,如翡翠一般青葱精致,不同的是,茶叶上镌刻着自然的花纹,它拥有清风的陪伴,土地的关怀。这大概也是它的香气如此清幽浓香的原因吧。走过蜿蜒的山路,提着苇条编成的篮子,细嗅微风里的茶香,采下嫩绿新鲜的茶叶,再掐下娇嫩的初萌的茶芽,装上半篮,就不再摘了。毕竟,要留下一点时光给这柔弱的小东西,让她慢慢抽枝长叶,慢慢绽放光彩,给闷热的仲夏添上一抹清凉的绿意。
采茶之后,我跟着去了茗儿家。她家世代种茶做茶,卖的茶叶曾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据说古时乾隆皇帝南下时,尝了这茶也大加赞赏,将其封为“御茶”。不像老舍笔下的茶馆喧嚣沸腾,茗儿家的茶馆冷清又淡然,白色的壁上挂了诸葛孔明的名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正中摆了张小桌,左右各有一个蒲团,茶几上放了一套茶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茗儿细细地挑拣过刚采摘的茶叶,用门前的清泉水洗净后,铺在竹篾上,晒着临近正午的温暖日光。她又拉我坐下,小心捧出一个细颈的白色瓷瓶,倒了些茶叶出来,慢慢放入紫砂茶壶中,又倾倒了些沸水到壶里,细细摇晃,很快又倒掉。我不禁有点心疼,忙问这倒了的缘故。茗儿摩挲着心爱的茶壶,笑着解释——“这个是洗茶,可以把杂质和未晒干的茶叶除掉,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我了然地点头。她重又打开壶盖,分三次倒入热水,将茶的香味尽冲泡出来,最后盖上壶盖,要让茶香充分地融入水中去。我真没想到喝茶有这么多讲究,目不转睛地望着整个过程。一会儿,她轻轻晃了几下茶壶,慢慢倒入青花瓷杯里,并未倒满,便让我品尝。我们同时饮下一口香茶,淡淡的苦涩先入口,而后却有几分清甜的浓醇溢满口腔,同时一种通透与舒爽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我大为赞叹,原来喝茶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矣。
喝茶的乐趣,在其味,更在其香。苍翠却平凡的一片树叶,经历了一番复杂又漫长的过程,浮浮沉沉,终成一杯好茶。
食趣,得之心而寓之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