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纲目》载:“蜉,水虫也,朝生暮死。”
一缕晨光滤净纤尘,把暖暖的油彩涂抹在林间,细碎的水声萦绕在耳边。
清浅池塘边,薄薄的雾浮起,如轻纱,似衣袂,诉着一个重生的梦。草木葳蕤间,一棵树独自立在水边,朝朝暮暮,千秋作伴,奢望着,能生死相拥。朦胧树影里,它自朝而生,沧桑行走,追随着晨光,栖在枝末饮着露。淋漓草檐下,它抖动着浅绿细长的身子,扑闪着被阳镀上碎金的前翅,向雌虫展示着最美的身姿。
黄昏暮至,残阳如血,映着幽林盈上身。又一场离合,开始凄恻。
树如旧,草如旧,水如旧,问它还否如旧?空中还留着它们飞过的痕迹,一颗颗微小的卵吸附在水中的碎片上,等着一场相遇和邂逅。暮后夜至,它静静地躺在那棵树的枝末上,是它朝来亦是暮去的地方,一梦不醒却是不舍。
而那棵树,那棵沧桑的树,那棵早已见惯生死的树,轻轻抖落下被月光斑驳的尸体,几次轮回早知它们已行至末路。
此时此刻,内心早已没了怜悯,只叹孒然一身。
此时此刻,内心早已没了不舍,只道情深不寿。
此时此刻,内心早已没了悲欢,只知梦成殊途。
若是百年前,渺渺天地间,蜉蝣漫天,四处流浪,挽过流云,留过树枝,渴望记住每一只,一梦初醒,却只见它们安静地睡着,树轻轻地抖落下树叶为它们盖上,“世有生与死如旧”,它这样安慰自己。一晌春秋而过,水映树容,几片叶子已泛暗黄,悬挂在枝上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落下。此生一别,不见经年,梦过春花梦过秋月依然还梦着那些蜉蝣,可又有谁会记得那棵树呢?
于是,树渐渐懂得了生与死,悲与欢,痴与苦,也慢慢变得,纵有惆怅,却欲说还休;纵有花草相伴,却孤苦伶仃。
而人生,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有多少孤独,又有多少死生相候?即使相思入骨,心又能弃何处?光阴如蔓,生命短暂,恰似蜉蝣,不知归宿。那么死,不仅是一个结果,应是不负此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