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元宵,品尝着碗里的颗颗汤圆,我总能回想起幽幽的一缕暗香,那是外婆的味道。
外婆住在充满尘土气息的小镇,做着满含家乡味道的吃食。年初包饺子,年尾煮汤圆,端午包粽子,中秋打月饼,来来回回几趟跑去城镇,寄给上学的我。
我七岁时,和外婆住在一起。那时的我就已经学会用懵懂可怜的眼神央求地看着她了,希望她能拿起那神奇的锅铲,变一个厨房里的戏法。我呆呆地望着她,遗失了手中的蜻蜓。看她用盆口大的老锅先煮了一汪浓白的沸汤,那味道已经开始弥散,说不清是怎样,浓浓的甜,淡淡的香。下了锅的汤圆就像清晨在门外,大声唱着童谣融进晨雾中的玉露连珠,也有出生婴孩般皮肤的娇嫩。
“咕咕……”木锅盖合上,只剩下一阵鼓动。待得墙上蒙了雾,起了氤氲,外婆才小心翼翼将手探进柜台上那个黑色神秘的坛子,抓了一把东西撒进去,像一坛点金石,将灰冷的石壁也点上了淡金色。那坛“点金石”碎碎的,呈诱人的橙色。它点上的金子不知怎的,弥散出橙红色的香味,浓浓的甜,淡淡的香。幼时的我,甚至将这不知具象的光与味道视为最美的玩意儿。
外婆终于把绸汤端上餐桌,我迫不及待,一连吞了两颗羊脂似的玉珠。两腮撑得鼓鼓的,小脸渐渐变得通红,眼中满是满足之意,瞪的像一颗发亮的星星,轰然从板凳边上爬了下来,揪着耳朵,吐着舌头,跺着脚,仿佛幽深的厨房里的一个耍气跳脚的小精灵。背后的外婆笑着,用她那如老长青树一般的臂弯,对着那两碗玉色稠汤,轻轻摇着蒲扇,静静地,缓缓地,将时光吹慢了些……
如今,杂七杂八的零食吃厌了,我心中依旧怀念着那碗散着清香芬芳的玉色稠汤,怀念着外婆在厨房里变得戏法,撒下金石,播种对我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