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黄昏的阳光很淡,只有那几束稀稀拉拉的光线透过枯黄的梧桐叶打在青石板小径上,给有些萧瑟的景象平添了几分暖意。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小镇,越发沉淀出一种天然的古韵。四周各式各样的摊位,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生意都并不怎么好,而在这一派冷清中,有一个摊位,却是排着长龙,显得有些突兀,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摊主是一位老人,穿着一身不符时代的中山装,留着几缕胡子,古铜色的肌肤上参差的皱纹,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他在作画,不同的是,他的“笔”是一柄大勺,所用的“纸”是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块,而“墨”则是最特殊的,那是一大锅用温火熬成浆的饴糖。排着队的人多数是小孩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我要一只小狗!”“我要一朵花!”“我要一个苹果!”……那位老人笑眯眯地一一应下,握着勺柄的手飞快地在石板上来回浇铸,不一会儿,一幅“小狗”的糖画就做好了,粘上竹签,用薄刀片一挑,一份完整的作品便完成了,老人微笑着递给前排的小朋友。看那孩子高兴得一蹦一跳的,一会儿把竹签举过头顶,一会儿凑近糖画闻闻味道,一会盯着糖画像在看一件珍宝,他就是舍不得吃。再看老人的一柄大勺之下,瞬间“花朵”出现了,没多久“苹果”也有了……
“小姑娘,你要什么啊?我给你做完了糖画,就要收摊子回家咯。”啊!不知不觉,排在我前面的人都拿着竹签叼着的糖画离开了,只剩我一人了!“哦,那就给我来一只‘凤凰’吧。”我随口答道。“奇了,现在的小朋友啊,少有要“凤凰”的了!那还是我年轻时候最拿手的画了啊。”见老人一脸怀念的样子,我有些诧异,在我的印象里,“凤凰”不就是最平常的糖画吗?这么想着,也就问出了口:“老人家,您怎么会这么说呢,“凤凰”糖画不普通吗?”话刚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因为谁都知道:现在的孩子着迷的都是些诸如《米老鼠》一类里的动物角色,而对古代象征祥瑞的凤凰,自然就鲜有人知了。“哎,现在这些孩子啊,张口闭口都离不开动画片中的喜洋洋、猪猪侠、熊大……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听都没听过这些名字。可是,我做的就是这门生意,只好回家找我的小孙子挨个地问。时代变了,以前的东西啊,没人喜欢咯。”老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落寞掩饰不住,嘴角的弧度,似乎是在自嘲。他一边与我对着话,一边拿着勺子在板上勾画,只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只凤凰的轮廓就出来了。
我不禁好奇,用糖作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老人家,这糖画有什么讲究啊?”“小姑娘,我跟你说啊,这里面名堂可大着呢!光是这熬糖浆,不练个个把月,也别想熬出好糖来!放糖,不能多放,亦不能放太少,不然这味儿,可就不对了。温度也是,不能高,也不能太低。煮是更讲究了,最好是温火慢煮,这样煮出来的糖,脆生,不粘手,不滴油。做糖画的时候,讲究趁热一气呵成,画稿都在脑子里头,只要会,那是说来就来。可如今我做的那些机器人什么的啊,和买来的玩具比起来就差远了!作品没有生气!就是在瞎做啊!”老人脸上显示出一些羞愧之色,可眸中的郑重,使我这个外行人,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凤凰”比起“苹果”、“草莓“来,要细琢的地方多得多,而在老人的手里,做完一只凤凰也只不过是我们对话的几分钟,看着他的手时而提,时而压;看那速度时而快,时而缓,而那最后一挑更是神了,刹那间一只“凤凰”就粘在了竹签上到了我手中。“小姑娘,拿好了。”老人笑眯眯的。
我拿着饴糖凤凰,学着之前看到的小朋友们的样子——高举着它,“凤凰”映着穿过梧桐叶的阳光,全身似乎散发着金光,犹如凤凰涅槃一般夺目,耀眼,好像它真的会拖着迤逦的尾巴振翅高飞,翱翔于天地间。
如今做糖画的人越来越少,而糖画的魅力,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赞叹!糖画只是民间艺术,没有多么惊艳,但是它却蕴含着民族的智慧,同样是不能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