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身高不到一米六,身体单薄,是供电局的工作人员。
每天,父亲下班回家,总是表情阴沉、哀怨,脾气十分暴躁。还总说一些烂话:“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吵死了!学习去!”跟他是没法聊天的。原本喜气的气氛,因他的到来变得紧张或死气沉沉。我跟父亲极少交流,我有点害怕他。
有一次,父亲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衣服紧紧地贴在后背上。他脱下了汗衫,肩膀鲜明突兀的暴露了出来,肿红淤青。我的心被重重地揪扯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父亲,他就像我在电视上看到的被火烙刑罚的犯人,伤痕是那么耀眼,那么让人心疼。母亲赶紧凑过去,眼里顿时噙满泪水:“这么多天了,不仅不见好,还严重了。”“好个鬼!”父亲随口就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父亲作为供电局的外线人员,恰逢有任务,扛电线和电线杆,就是他肩膀的事了,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烈日暴晒,肩上扛着沉重的石柱,从这头走到那头,父亲和他的队友是咬着牙,憋红脸,猫着腰,弯着腿,慢慢挪的,举步维艰。做完这些事,埋好了电线杆,他还要把一圈几十斤的电线挂在肩上,爬上高耸毫无依靠的电线杆上接电线。高空作业,毫无凭借,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会造成工伤。这些场面我虽无亲见,但“你爸那是过命的活,每一次回来都是重生。你们要孝敬你爸。”这样的话母亲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当然,我也能从电视剧上找到与父亲工作场景相对应的镜头。一想到挂在电线杆上的父亲,我的头发就会竖起来,腿就会发软。面对他的受伤的肩膀,我会感伤,也渐渐能理解他的心情。
工作之余,父亲也是闲不住的,他会去侍弄他的菜园。父亲是个农村孩子,挑水浇菜很内行。他用一根带长柄的大水勺挑着一对大水桶,下到池塘一膝盖水深的地方,两手各扶一边的水桶,再倾斜水桶,使劲一压,肩膀上就蓄满了一担水。肩上的这一担水与他这身材显得极不匹配。他赤着脚,脚用力抓地,不停地把水从左肩换到了右肩,又从右肩换到了左肩。我想,父亲此时的肩膀肯定也生疼得厉害。
肩膀,父亲的肩膀,承载着太多的重压,日积月累,造成了父亲的坏脾气,却赚来了我们一家的口粮,撑起了我们一家的希望。
我定要减轻父亲肩上沉重的担子,让父亲横渡到幸福的彼岸,我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