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当那场久违的春雨酣畅淋漓地钻入大地,清明终蒙上了它凄寒的面纱。当尘埃洗净,山间初透点点新绿时,正是世人悲情涌动与直面离别消亡之时。
唢呐一生两回闻,一回洞房花烛,一回阖棺入土。其间被漫长而又短促的时光永远隔开,似乎除了那唢呐声就再无关联。而今我登上山头故地,原班人马聚于一堂,只是早有先行之人在此等候多时了。一切还如最初那般寂静,可后来人却只能空对青天,无处询问先人的安好。隔着几层黄土,明知就在眼前,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生与死。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您伴我十年根本不足留于耳目,您未来得及道别一声就已匆匆远去。
爷爷啊!长辈们说您并未远去,仍能听到我们的呼唤。可每逢佳节我们笑谈时,畅饮时,又何曾还有您的身影。您确乎是离开了我们,而向那片净土远去了。忽觉时光是这般吝啬,任凭您两袖清风,仁孝双全,它也不肯为您驻足守望。我们姐弟几个都记得儿时岁月,您给我们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说着党的伟大、讲过从军的生活。教我们学唱《东方红》等歌曲,还手把着手教我们写名字,跟我们讲着做人的道理。我们几个晚辈都是在您和奶奶背上长大的,更多的时候你背着我们在街道上、在田野里、在山间、买糕点、玩具、捉蝈蝈、捉青蛙、赏山间景色,共度美好年华;您说我姐姐将来一定是个大学生,对其给予厚望。姐姐也记得她上小学时,头一天放假,第二天您就骑自行车去城里把她接走;三妈接哥哥回北京,从家里走时他拉住您的手哭着就不肯走,您又抱着他送到车站。火车开动,哥哥在车窗上哭喊着招手,您蹲在地上哭了半天,回到家跟奶奶说不如早把他送到北京,免得分别如此痛苦;我也记得每当下午烈日当空之时,您骑车送我去学校,有一次中午我没休息好,虽然在座上依偎着您但已是昏昏沉沉,一不留神便从车上摔下。我被吓得清醒过来,而您却比我更加害怕,神色焦急问我有没有摔着。从此车上便多了一个儿童座椅;犹记村中确定贫困资助对象,您有资格选为被资助对象,但您只是淡淡地说,我是共产党员,我不贫困,我不要,给别人吧!倘若换做别人,千方百计也要争取到那笔补助款。
还有……这点点回忆,似山间点点春草,零零散散,隐隐约约。令人欣慰,却又引起无限伤感。也同一指流沙,当时不知珍惜,任其从指间流走,却不去挽留,而待到明白过来,想要尽力握住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可千百年来,生老病死都是不曾改变的寻常规律,逝去的注定无法挽回。就同这山间春草一样,一簇簇一代代,坚守故土,薪火永远相传。在死亡的同时也孕育了新生,清明亦是一个万物生长的季节。当我眼睛感到异样的湿润时,我知道今日您不希望我再次哭泣,就如同许多年前你曾跟我说的一样:“要坚强!不能哭!像个男子汉一样!”我要笑,笑那些愚昧之人的不明事理,也为拥有您这样的爷爷而骄傲。
爷爷,我想这个清明您又实现了一次远行,我也又一次获得了成长。这次您越过了生与死的鸿沟,永远地驻于我的心里。因为真正的死亡就是没有人能够记住你,所以这一次,您获得了永生,您让清明如同这场春雨一样,变成了一场美好的回忆,像滋润大地一样滋养着我的心田。我也会将思念变为前进的动力,抛开悲伤的面纱,坚强地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一朵万绿之中怒放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