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一匹轻柔的湛蓝缎带,舒展在窗外凤凰木的枝梢。在这个新冠肆虐的春,凤凰木依旧苍翠。那浓郁的油绿,仿佛要蔓延开,卷入泛黄的书页。这本语文书印刷粗劣,扉页已被虫蛀烂。我翻开书,看见“我爱祖国”四个方正的打字,又想起了她。
一年暑假,我与母亲去了新疆。新疆连绵起伏的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原都是翠绿的,青翠欲滴。唯有曲折蜿蜒的涓涓细流仍是澄澈如明镜。维吾尔族的老妪披着头巾,布满皱纹的双颊仍可依稀窥见当年的美丽。少男少女们着五颜缤纷的服裙,赤脚在河边嬉戏。
我们留宿在阿什的一间民宿。店主人有个女儿,十分羞涩,却也美丽。幼兽般的双眼与古铜色的皮肤让人过目难忘。她没上过学,国语说得十分蹩脚。我时常见她远远地站在草原上读书,与远处连绵的青山融为一体,在风中站成了一根瘦弱的酢浆草。
一次,我又见她捧着残破老旧的语文书,独自一人读着,便轻轻走到她身边。她读得很小声,不成音调的语句被卷入风中,吹向远方。我站在她身旁,念了一句:“我爱祖国。”她吃了一惊,随后跟着我读了一遍:“我爱祖国?”依然是破碎的腔调,但有所好转。“我爱祖国。”我又读了一遍。“我爱祖国。”她轻轻地跟,“我爱祖国。”我没再读,与她并肩坐在草地上,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念,“我爱祖国。”她念着,专注地看着课本。
她黑宝石般的双眼中映着方正的字迹,映着远处的雪山和曲卷的云。她没有停,我也没走,安静地等待着。在这漫长又短暂的等待中,我听见宛转的鸟鸣,看见骑着马的维吾尔男孩;听见“葡萄美酒夜光杯”后响起的琵琶,看见“五千雕锦丧胡尘”的泪光。我仿佛梦回大唐,听那踏破地平线的跌蹄声震、喇叭声咽;又似托身南宋,梦见铁马冰河,倚栏怒发冲冠。最后,我看见身边美丽的女孩,她笑着说:“我爱祖国。”
此时已是日暮西川,她对我字正腔圆地说:“我爱祖国。”“我爱祖国。”我回应她。随后我们一起笑了,笑得如此甜美。她拉我躺倒在草原上,我们一起大喊:“我爱祖国。”风载着我们的声音,吹向天际,与雄鹰相伴,翱翔在云间。
有人说,世味如茶,甜苦备尝好丢手。世味浑如嚼蜡,生死事大急回头,年光疾如跳丸。但我并非世间的匆匆客,而是时光的慢行者,踱步人生。我愿和她一起,用一生等待,用汗水拼搏,见证中国的五星红旗照耀世界。
等待是门艺术。草原的女儿有一颗为祖国跳动的心,而我也愿意用一生去等待,去探寻,中国那片生生不息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