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春风吹着,花草香钻入鼻中,窗边的景色暴露在金色的阳光下,仿佛蜂蝶已经成群飞舞一般。啊,已经是早春了。
她手边的画卷微微展开,一缕阳光正正照在作者的印章上,她没有看画,只是用指尖微微摩挲着纸面。不只是初春微冷还是夹衣太薄,醒来时身体的温热覆上了早春的凉气,浅浅的信息也很快被遮盖住了。
画卷安然地躺在那里,她却忍不住感到烦躁。随着清脆的掉落声,她才意识到它已经被丢在了地上,纵使这是她最喜欢的画作之一。转眼间她似乎又看到了茫茫无际的水面,刺目的阳光和浸湿的书卷,金石落入水中的沉闷响声,还有那遥远的、遥远的对岸。
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咬着唇捡起画卷,很快抹掉了泪水。
镜中她的妆面已经乱了,泪水更是留下了一条痕迹。她不愿像小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只是最近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些。窗纱被风掀起,惨白的太阳映在她的眸子里,一丝丝绿条在天空中摇动,晃着银白和鹅黄的影。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吧?金石书画沉落在水底,夫君驾鹤西去,还有宋啊,我的国家啊,南渡的凄楚已经断了我的梦乡。柔和的风浸没了意识,泪眼朦胧中,和丈夫对诗的快乐和繁华的街市又重现在眼前。靖康,靖康啊!南渡与家亡啊!我的故乡!
睡时点燃的沉水香已然没了味道,风寒,她似乎意识到“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句子再也写不出了。“没有国,哪里来的闲思呢?”
纸面铺展,她挥舞着手臂,平素温婉的词句似乎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来。她知道今后国恨会在的,但热忱却永远不会变了。那一瞬,柔和的春色堵塞在视线中,微浓的酒意消解了些哀痛的想法,思绪忽地清明了起来。
激荡的情感混合、搅动,似乎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凝结的愁思有了形状。花草的香气簇拥在鼻中,笔尖飞舞,再没有什么犹犹豫豫和矫情彷徨,只是对国家的爱,坚韧的决心和欲放的初春争相涌起。她知道自己必须和过往诀别了,沉水香的余烬里,墨色浸染,在纸上划过痕迹: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她,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