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当五日。”我默默的低声念着,心中浮现起一双手……
记忆中的端午是有着艾草叶淡淡的苦涩香气的。
那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旁挂着一束因缺水而微微卷起叶边的灰绿色草叶,那时我会伸手轻轻叩击狮子头型的铜制门环,然后心情明媚的听着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当当清脆声响。不过一会儿,姥姥就会笑盈盈的打开铁门将我迎进屋内,屋内飘散着艾叶的味道。我会使劲蹬掉脚上的鞋子爬上铺着凉席的沙发,双手撑起头盯着姥姥坐下淘米,稍稍泛黄的细长粒糯米从遍布褶皱的手中被捞起,又被放回水中飘散,再次被捞起时溅出一串银色的水花,它们滴落在水面撞击出水波涟漪,一会儿时间就已经洗好。这时姥姥将所有的糯米捞出,把已经浑浊了的淘米水倒掉。我很欣喜地发现姥姥已经拿来了暗绿色的粽叶和红的发亮的大枣,两者相辅相成,这就意味着演出将要开始了。
绝美的,伟大的手工艺术的演出。表演者是一双苍老的手,而唯一的观众是一双年少的眼睛。
阳光斜斜的从窗角的蜘蛛网穿过又洒在身上,激起一些灰尘芥蒂在空中肆意的旋转着,飞舞着,飘荡着。我任由阳光亲吻脸颊,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姥姥苍老但灵活的手。那双布满褶皱的手将粽叶折好,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糯米和红枣,又用细线将粽叶绑成漂亮的塔形。我痴痴地看着漂亮的粽子包好被放在旁边的蒸锅上。我跳下沙发跑到姥姥的旁边,蹲下,更近距离的观摩这项伟大的艺术,这项古老的、绝妙的艺术。
姥姥伸手轻轻温柔地抚摸了我的头,然后从枣盆中拿出两颗色泽鲜亮发红的大枣放到我手里——这是她所能给观众的最佳奖赏。我接过两颗枣,小口咬了起来,目光仍然追逐着姥姥的手。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碧绿的粽子就盛满了两个蒸锅。我看着这些小巧的艺术品,脸上不由得绽开了笑容,由心底期待起明天的品尝。那将是这场演出的盛大收尾……
我是在艾草叶淡淡的苦涩香气醒来的。
锅盖掀起时白雾率先冲出将双眼遮住,这时只能依靠嗅觉来辨识出香气。我从锅里挑出一个枣粽,微微灼人的手感使得急燥泛上心来,又让人平白添了几分快快将它下肚的焦急和期盼。手三下两下剥开了粽叶,露出里面泛黄的糯米,我低头咬了一口,绵软柔长。这就是演出的高潮。枣的甜腻,糯米的柔软,全都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从未想过的美妙滋味。心里登时暖洋洋的。舌尖贪婪地卷起糯米粒。这就是属于端午的特殊味道。
时至今日,我还会在某个阳光遍布房间的午后回忆起那个简简单单的特殊味道——那个简单的幸福味道,也同样只属于我的端午味道。
“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