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离开了,秋雨淅淅沥沥,霓虹模糊地闪烁着,他努力,努力抹掉剩下的记忆,可是一遍遍的洗刷,却涤不去虚掩的污迹。
步履在街头,望着模糊中的林立高楼,这也曾是他所向往的,曾经,曾经的曾经,好像又一次清晰了,高大的背影,那是他父亲的肩膀啊,他身体一闪,躲在墙后,避开了父亲透镜似的的目光。凉凉中,太多太多的过去,他所逃避的、他所畏惧的,此时都清晰了。
他望着大厦,人影恍惚,都市很繁华,马路很喧闹,行人匆匆。他,很安静,凝视着父亲的血汗,摸索着记忆,一道道黑水从墙上滑下,那曾是他布满尘埃的过去。
黝黑的面庞,有力的手掌将他高高举起,砖头砌成的矮墙,那曾是他的一切,记忆中的树,很模糊,只记得有一只小小的鸟巢,架在树上,他曾望着大鸟在早霞中乘风,望着小鸟在余晖中欣喜探头。
他的父亲,是一个砌墙工人;记忆中的母亲,只有蓬乱、枯黄、没有光泽的头发,还夹杂着几根银丝,可是她的脸庞,早在嘀嗒中消失了,永久的消失了。父亲身材高大,手掌有力,他常常望着父亲手中高山似的砖头,眸子中闪着骄傲的光亮,印象中父亲拉碴的胡子,在他脸上摩挲着,他紧皱了眉头,父亲却更紧紧地抱住他。
唰啦,汽车飞驰,溅起的泥水打到腿上,他揪心的疼痛,那已经是过去,那只是记忆中的父亲,他反复告诉自己“我已经离开了,忘却了,抹掉了……”他暗想着。可是,同学们的耻笑,将他的愤怒拉至极点。
“他爸爸是个搬砖的……”“他爸爸是给我爸打工的……”“他是个砖头大叔的儿子……”虚荣一时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恨父亲,眼神里再也没有儿时的光亮,他一拳打在墙上,疼在心里,仿佛这堵墙,就是他想永远尘封的记忆。
一道闪电划来,身旁的大树一亮,又暗下来,矮墙旁的大树,早已被砍倒了吧,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也不曾这样的,他爱他的父亲,只是,大树倒了,矮墙也变成林立的大厦,那只雏鸟,恐怕早已展翅飞翔。
雨仿佛更加肆意了,他蜷缩在墙角,他和墙,都是冰冷的,可是靠在一起,却是暖暖的,暖暖的依靠,这种温暖很熟悉,是父亲的味道。都市很繁华,马路很喧闹,行人匆匆。他,想家了。
他拼命寻找父亲,刚刚还在墙的那头,转眼间,怎就不见了?
朦胧中,他看到,高大的背影,那是父亲的肩膀啊,他沿着墙,向雨中模糊的背影奔去,父亲很高大,如墙一般健壮,他和父亲,都是冰冷的,可是靠在一起,却是暖暖的,暖暖的依靠。
霓虹阑珊中,一对父子的影子,拉长,交融,消失在大厦的墙角处,大厦的墙,他的记忆,闪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