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蜿蜒蜒的巷子延伸到记忆深处,蓦然发现,那几起曲折,牵动着斑驳树影,荡漾这孩子成串的笑,飘溢着,平凡却深入我心的幽幽糖香。
每至夕阳酿出一片酡红欲醉,我们这群孩子总会发现那个画糖画的老师傅在巷口吆喝。
只一把小铜匙,舀上金灿灿的糖浆,微微倾斜,上下翻飞,他的手下便俨然是烟火人家之百态,是当时的我们最向往的世界,也是我们发现已久的宝藏。
老师傅似乎是一直穿着那件皱巴巴却分外干净的灰色外套,头发也不怎么齐整,脸上刻下无法磨灭的岁月,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艺人罢了,只是,那双眼睛却让我难忘至今,他大多时候垂着眼帘,露出只有画糖画时才会流露的专注神态,他抬眼,眼前人都会稍楞片刻——太深了,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不只是太浑浊还是太清澈,似一潭深波,荡漾这岁月的涟漪,只是看到我们巷里的孩子,他的眼眸有变得清浅澄澈了,带着笑意的盛满了日月星辰。
我那时就想,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才能发现这门老手艺的动人之处了吧……
他的糖画很便宜,现在是买不到了,五元一根,恰是中了孩子们的下怀,每至傍晚,大家都会掐着点似的,不约而同涌到巷口,看那道熟悉的身影推着糖画车走进来,揣着被手汗浸湿的钱,浓浓的糖香充溢开来,填满了整个巷子,孩子们眼里恨不得看出朵糖花来,排着队等着,盼着,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啊,用最洪亮的声音说出自己想要的图案,而老师傅总会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一句“好嘞”,自然地,裹挟着笑意……
我再没吃过这么甜的糖画了,咬一口,脆的,半含半嚼地入了肚,把味蕾都酿成甜的……
那年的黄昏,带着糖香,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我却分外记得搬家时,也是个黄昏,那时的云霞,好像失了颜色,时代变迁,巷子里的孩子一户一户都搬走了,老师傅还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看着我们离去,却没有了笑意,即使他的嘴角是弯的,我知道,他不舍得我们,我也知道,那天我搬走时回首,发现了他遗落在时光缝隙里的一句话:“没人吃糖画了,我也要把糖画守好……”
时光缱绻,已是风过闲堂,故人深巷,却不知回首,能否拾起现在人已发现不了的老传统,能否放慢脚步,再去买一支糖画,留一回忆的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