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去外婆家,都是晚上了。
父亲载我们经过一条条小巷子时,天色已全暗下来了,我们的车灯在黑暗中突兀的亮着,如明珠般照耀了小镇。
然后,就有无数圆滚滚的脑袋同时从围栏探出,急切到四下张望,瞧瞧是否是自家儿女来了。外公腿脚不便,见是我们,总会急切的唤外婆下楼。外公嗓门大,于是邻里人就笑道:“阿弟又在喊孙女喽!”
而外婆呢,急急扭着胖乎乎的身子下楼,然后外公的声音响起:“小心点!怎么又不开灯?”外婆则不在意的挥挥手,一把抱住我,再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嘴中嚷嚷道:“又瘦了,又瘦了!外婆心疼哩!”此时母亲就在一旁佯装生气道:“瞧瞧,有了孙女就不要亲闺女哩!”外婆才放开我,转而搂住母亲:“哪里的话,我自然都疼,都疼。”倒是我像偷了腥的猫,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上楼后,外公就急忙招呼我在他身旁的藤椅坐下,让我尝尝旁边那一满盘切好的甘蔗,外婆在旁边帮腔:“这可是你外公今早特意去挑的!”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是怎么回房的,只依稀记得天气微凉,外婆给我盖了条薄被。夜色正好,繁星闪烁,好像全城的星星都到这里来了,却又不刺眼,是一种静谧安详的美。
想起三四岁时我一时起兴,问外公:“为什么要有晚上,为什么要有星星呢?”还记得外公回答,白天太残酷,把一切一切都暴露在外,不得放松,就有了晚间,但是黑暗会吞噬一切,于是星星就出现了,为无边际的黑暗添了一方光亮,而有了星星,就有了家。
那是还很小,听不懂外公的话,也就没在意。如今夜晚时分,倚着窗户看星星,想起外公的话,只觉这话越来越有道理了,外公自有他看事物的简介。
这般晚间,我怎得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