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春节,从老家返深的途中,顺道去了趟绍兴,一个以古楼、古园、古船出名的南方小城。
妈妈在沈园旁边找了家民宿,出门便是一条小河道,乌篷船每日在上面来来往往,每晚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越墙而出,仿佛将人拉回了从前那个车、马、时光都慢的日子。
第三日,我们打算坐船去参观一个湖中山,便订了乌篷船的船票。
来接我们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他握着长长的竹竿,驾轻就熟地站在船尾稳住船身,静静地等待我们上船。
那是一个无比朴实的小船,没有雕花图案,没有皮质坐垫和发动机,只是几块木板和一张黑蓬的拼接。
那船夫轻一摇浆,小船便渐渐远离了船岸,真正来到了一个安静的世界。湖中有个小岛,岛的后面围了几座石山,行驶其中,能听到两边山林间的鸟啼,能看到水下的小鱼穿梭其中。好似能看到从前,文人贤士们逃离官场隐居避世,一壶酒、一座草庐,足以慰风尘。那一刻,一颗处于尘世中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想是不忍这样的意境结束的如此之快,我们临时改变计划,将返程的观光船票又改成了乌篷船。
缘分使然,为我们驶船的竟与来时同为一人。异乡的相逢,更是难得,我便一人一句的与那船夫攀谈起来。不知谈到何处,那船夫笑道:“一般小孩子都不爱坐这种船,像你这样的,倒也不多得。”分不清是夸赞还是感叹,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船坐起来,有古时候的味道,很舒服。”船夫爽朗的笑起来,随后又有些惋惜地道:“只是不知道这船,还有多少年可开啊。”我偏偏头表示不解,他继续道:“绍兴要发展,老物件太多了,没地方,这些东西啊,开个一天赚不到多少钱,总有一天会被取代的。”我道:“不会吧,这船开了这么多代,哪能说不开就不开?”船夫又笑:“你看现在的年轻人,都奔着读书工作,有几个人愿意从小学开船,乌篷船是门手艺,可不是沾手就来哟。”
船夫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却有些伤感起来,我周游祖国大好河山,渴求感受到先人的气息,一件件古物,都散发着历史的韵味,而如今,这些,却都在一点点无可阻挡的与我们渐行渐远了。
我叹道:“那明天再来做几次吧,长大了指不定就没得做了。”那船夫想是看出了我的小小无奈,安慰我道:“小姑娘,没事的,有我们这群人在,保准你长大了再来绍兴,还能坐我的船!”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我却如鲠在喉。
远远的,我看到船夫憨厚而坚定的笑容,我由衷地感谢他,感谢他笨拙却暖心的安慰,更感谢他,在文化传承这条路上,始终坚守。
他坚守的远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操守,更是华夏文明多少年来,渊远流长的智慧结晶,是不论跨越几个世纪,都依然埋在我们心中的那颗的初心,提醒我们该慢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