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题记
趁着梅雨时节中难得的好天气,我们一家子齐乘了车,去郊外的田野游玩。好动的小弟指了一破败的水车,新奇得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远处的父亲摇摇头告诉我们,过去脚踏的水车现已被水泵取代,不复先前处处水车滚动,格格之声不绝的光景了,小弟惋惜,我却忆起丰子恺的一篇《肉腿》来:
"我设想从天中望下来,这一段运河大约像一条蜈蚣,数百只脚都在那里动。"此刻我不禁也恍恍惚惚了起来,如神游太清,俯看近百年前的田野。农户千家万户倾家而出,壮汉,健妇,半大小子,裸露着双腿,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一下一下踏着。汗珠如小河一般跌落,他们黝黑的脊背,脱了皮的脊背,在灼人的日光下发亮。一架水车,数架水车,成千上百架水车,带着在阳光下晶晶发亮的河水洛洛之声不绝地滚动"无数赤裸裸的肉腿并排着,合着一致的拍子而交互动作,演成一种带模样。"我仿佛望见那褐色转动着的木轮之间,熠熠的水珠与水珠之间,肌肉带动粗壮有力的双腿,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如同用极粗硬遒劲的墨笔勾勒出的线条,形成分明的色调。青年妇人尚且光洁白色的双腿,老妪皮肉松弛布满褐色斑点的双腿,孩子稚嫩未抽成的双腿,皆被愈发滚烫的日光召唤出来了。尽了全身的气力,前倾着,咬紧牙关,踏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他们不言语,不露神色,同中国千年来的无数南方的农民一样,沉默着与自然的威严抗争,用裸露的千万双肉腿。为万顷的禾苗送去生的水源。沉重的,一致的,不屈不挠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小弟扯我的裙角,要我同去近观那架水车。我方倏然醒悟过来。眼前稻田安详,水流如绸,日光似水,恍如隔世。
那是寻常小河中的一架平凡的木制水车,被流水冲刷,腐蚀,只余一副老迈的残躯,作了爬虫飞禽的乐园。我出神地望着它,如同望着一个逝去的时代,它不言语,只静静凝视着我,如是历经世事的长者。古有烂柯,今天这水车在洛洛地转动中成了我眼前颓圮的朽木,大概可以称上是烂槔了吧。
远处有抽水器隆隆响起,犹如是响起一个新时代的号角——一个崭新的灿烂辉煌的新时代。这个时代,人们可以乘车行驶在平坦的大路上,农民可以用机械解放劳苦,劳动者可以用辛勤换取衣食。
一个多么瑰丽,多么雄壮,多么富有生命力的时代!
这是千千万万劳动者的时代,是人民的时代,中华民族的时代!
我亲爱的姊妹们,兄弟们,我们将驾起长车,做向着富强与繁荣的冲锋者,我们是祖国的新一代,我们要让这个辉煌了五千年的民族,继续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