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有家可回。照例坐在车里，后面跟着搬运公司的大货车，车窗外是一片靛蓝的天空。一年前，我们搬离了居住多年的房子，间位于南山脚下安静的屋子，那里常年弥漫着中药味，还总有流浪汉经过，最重要的是，它漏雨。
之后的一一年，我宁愿住在这漏雨的房子里。
我们去了广州。整整一年，都暂居在亲戚家里。舅妈怀了孩子，当她站在门口，看见抱着大包小包的我和同样挺着大肚子的妈妈，眼里的忧虑一闪而过。
舅妈其实抵触在她的怀孕期间出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一天早上，我在阳台捉住了一只瓢虫，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妈妈，结果一头撞上了出来喝水的舅妈。
妈妈一直道歉，舅妈紧锁眉头，嘴上说：“小孩子嘛，没事。”
晚上睡觉时我死死揪住妈妈的衣服，眼泪迸发而出，杂夹着负疚，我说：“妈妈，我想回家。”
过了很久，我们要走了。离开的前一天，舅妈看上去轻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与往日不同、如释重负的笑意。晚饭时，她一直给我夹菜，好像我第天来到时那么热情。
坐在车上，我问妈妈，“我们现在回家吗？”她摸摸我的头，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车停下的时候，我茫然地望向窗外，
“妈妈，这是哪里？
妈妈推推我：“不知道。下车。”
我急了，有被欺骗的愤怒：“我不要下车！我要回家！”全是孩童本能的抗拒。“下车，别吵！
见我犟着，梗着脖子，眼睛红红的，妈妈开了车门：“那你就待在上面别下来！”我拖住她，已有了哭音：“为什么不回家？！”她扯开我的手，大吼道：“没有家给你回！”
我愣住了。还不依不饶，但被妈妈的表情吓住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隐约有疲乏的血丝，青色的眼袋略显浮肿，头发也强势地翘着。
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奔波。
有几个夜晚，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被黑漆漆的苍穹压得透不过气。又有几个白日，我额头抵着窗，看云卷云舒，望鸟栖林。
终于有一天，妈妈对我说：“我们买好房子了。”我沉默，她板正我的身子，强迫我看向她的眼眸，她一字一-句说：“我们有新家了。”
四处奔波的生活戛然而止。坐在车上，想起昨夜妈妈说：“小宝宝要出生喽。”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车窗外，飞驰而过一个个匆忙的行人，但还是那片湖蓝的穹项，映着牙色的云。
倦鸟终归巢，寻觅一个归处，栖下身，心安落意。幼时随着父母，也曾迷失，但还好，踏上了去往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