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遮住的肩膀
我拉着书包,朝门外冲去。父亲没能拦住我,两个人的肩膀重重的撞在一起。“砰!”摔门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回响了许久。
仅仅是短暂的寂静后,清脆的锁声响起。与之极不和谐的,是父亲沙哑又显得此路的声音:“把伞拿上。”我躲在楼道里,捂着胸口,感受着无法平息的心跳。心中突然涌起报复成功的快意。“把伞拿上!”他几乎是吼着,又说了一遍。在高兴与紧张中,我总算觉出他的可怜来了。我不肯认输,走进了电梯。
来不及多想,我一路飞奔去学校。本来一片空白的脑中,被阴沉的天空填满。
挨到放学,我蜷在保安亭檐下,抱着冰凉的胳膊,朝远处望。蒙蒙的雨幕重重叠叠,把远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一时间,竟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拉下脸,从父亲手中拿过伞再走。
但这念想仅仅从脑中闪过,就被我那宝贵的“自尊”击败:不来接就不来吧,我才不稀罕这么早回家。我换了个坐姿,默默发呆。
但随着身边的同学越来越少,心里那无法抑制的害怕又啃噬着我的心:父亲不会真不来了吧?但那自尊心也不甘示弱:他就算来了,我也不跟他走。
父亲还是来了。
一道蓝色的身影隐隐地在雨中蹒跚地走进。仿佛是有心灵感应:那是父亲。但我没有意识到,我那可笑的“自尊”所坚持的一切,再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彻底破灭了。
我再也等不及,紧赶两步,扑到伞下,也扑进了父亲怀里。他怀中和往常一样,温暖,舒适,还带着点洗衣粉的清香。
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闪过,我又很快从她的怀里挣出来。抬头看他的脸,依然是温和,平静的笑容。“走,回家。”他弯了腰,抓着我的手。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中,我不禁感到自己的卑鄙了。怀着内疚,向父亲倾了倾手里的伞。一直沉默的他突然扭头向着我,仿佛有些诧异:“不用往这边推,我真的能被遮住。”
我不再坚持,跟着他,继续走。
终于到了家,父亲收了伞,沥了沥水,但我分明看见,他的肩上也飞出几滴晶莹——那片醒目的深蓝,刺痛了我的眼。我扭过头去,不想让父亲看见我红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