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寂寞地站在空地上,望着头顶那片风云变幻的天空。左偏一下头,便影影绰绰地映出后院墙角探出的一簇黄花,开得忘乎所以,难道它们也在感叹沧海桑田?于是我开始想念那曾经的参天水杉,想念自己儿时在水杉下挥霍的耀眼蓝天。
记忆里,模糊的小时候,我的玩耍时光几乎都和水杉相伴。春天,我拥抱着水杉,听着风拂过的声音,香飘过的粲然,阳光渗入清新的空气,漏下了温暖。夏天,一大团闷热潮湿的暖气流东突西窜,知了在隐蔽的树丛里厉声叫着,尖锐得如同在臂膀上划过一道细细的血痕。而我就静静地站在水杉边,满足地享受水杉洒下的清凉。秋天,凉风习习,我总是窝在爷爷的怀抱里,听着爷爷用沙哑的嗓音,诉说着水杉的历史以及那些苍老美丽的传说。冬天,哥哥温暖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我们抬头仰望着水杉,数着它那刚劲的树枝寥寥无几的叶子,直到眼睛酸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一切有关水杉的这些时光,都美好得像童话。
但是童年时光走的太匆忙,以致于我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水杉带给我的童年乐趣,就经历了与水杉惜别的悲伤。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炎热的夏天,无情残忍的桑美袭击了我的家乡。桑美在怒号,在呼啸。狂风拍打着水杉的树枝,暴雨摧残着水杉的叶子。最终,一向坚忍的水杉终于向桑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躯干从中间折断。突兀的折断处,黑乎乎的仿佛在哭。瞬间,难过的酸楚涌上我的心头。
第二天,桑美终于离去,院子里一片狼籍。我坐在爷爷奶奶的身旁,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爷爷低沉的话语:“水杉折断的那一半,把人家庙的屋顶砸坏了。”接着是奶奶沙哑的嗓音:“幸好没砸到人呐,这大树留着也是祸害,要不改天我们叫几个工人把它锯了吧。”爷爷点头同意。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的空气里还充斥着水杉的味道,那么浓,浓得让我差点窒息。
不出三日,果然来了几个工人,他们帽子的鲜艳颜色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无视他们的嘲笑,毅然捡起地上水杉的一小段树枝,含着泪离开。我独自一人来到小溪边,把水杉的树枝埋掉。默念道:与你惜别,我亲爱的朋友,请安息。
然而我不仅仅是在与水杉惜别,我还在与那像小溪般流逝的童年作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