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繁冗的学业中抽出一点时间,桌上单薄的试卷不知怎么就已经堆了半米来高,几门参考书各自占据一隅,宽阔的书桌就只剩下了巴掌大的地方。好容易从层层叠叠的杂物中翻出前段时间的手稿,零零散散,似乎都是一些小小说的碎片,再去构思,却已没了灵感。
其实挺遗憾的,那么多可能不错的故事就那么埋没了,离去了,我却只能叹惋。
几缕阳光透过书堆的缝隙洒落在一张稿纸上,我顺势望去,是一段对阳光的描写罢了,无意拾起扫过——“阳光笑着,堕入深渊,万劫不复。”心里暗暗好笑,这肯定又是哪节听得头昏脑涨的自修课的产物。拈开下面几张稿子,似乎都是阳光——写得是阳光,其本身,也沾满了阳光金绒绒的碎屑。我却好奇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整理的?是自修的生物?还是历史?毫无印象。细细回忆,打头的一张,似乎是好几个月前考试失利时的了——“阳光灰暗,雾蒙蒙的穿不过厚重的云霭。”下一张,我已记不起来是何时的了——“阳光几许,故人何归?”那个问号被描得特别重,渗透了纸背,我不禁笑出声来——这肯定是某人自习课快睡着的时候写的!突然来了兴趣,我一张又一张地翻阅着,对阳光的描写一句又一句地从纸上蹦下来——“阳光笑着,从屋檐上跌落。”“阳光刚好,一切刚好。”“阳光……”蓦然,一封白色的信掉了出来——不是很精美,就是朴素的白纸,跟学校印刷试卷的A4似乎是同一种,但封口均匀的胶水就能看出来写信的人下了多大功夫。
是谁写的呢?我意外地揭开封口,抽出了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的信纸。上面写着同桌收。
同桌?我回想起来——那个文文静静的小男生早已转学了,我已很久没有同桌了。
展开信纸——
那是一封字迹工整的信,没有任何涂改,似乎是誊写了很多遍的。
他说:“我喜欢你的作品。”
他说:“我觉得我们俩很像。”
他说:“我也喜欢阳光。”
他说:“那种干净得纯粹的阳光,伸手轻触,就能听到碎裂的声响。”
他说:“我拿走了我最喜欢的那句话,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说:“‘阳光歇落在床头,阳光停驻在梦里,于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拥有五彩斑斓的梦’。”
他说:“我马上要转学啦,可能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另一座遥远的城市了。”
他说:“我不会像你一样写那些温暖的话,它们给了我很多力量,恩……我只能说,愿你的梦里有阳光,愿你做个好梦。”
他说:“……我喜欢你。”
……
信的末尾,依旧是工整的字迹,写着署名——那个男生。
阳光真好,照进这一年的我们。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听见吗?”
“能。”
“我喜欢你。”
“恩。”
这一年的我们,干净得像阳光,纯粹得像阳光,可是终究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所以我不能说我喜欢你。
所以伸手轻触阳光的时候,才有碎裂的声响。
阳光依旧那么好,我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封信,重新埋头题海。
希望很多年后,当我们真的成为了彼此的阳光,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我们还有缘走到一起。
恩,就是这样。
一月的阳光总是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