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发生的事,许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有一件却令我难忘……
那位老太太是位鞋匠,她的“工作室”就在街道拐弯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冬天她把凳子挪到一处向阳背风的地方,夏天她撑起一把遮阳伞。她使用的工具很简单:一台补鞋的手动缝纫机,一个破工具箱,箱子里有钳子、铁钉、胶水,小铁锤和一些配件。她的头发大半已经白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她常常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外衣和一条黑色的长裤,腰上系着一条又脏又破的黑围裙。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她就像沙滩上的一颗细沙,十分渺小。
那是一个寒冬的下午,已经4点了,北风呼呼地刮着,人们都裹紧大衣急匆匆地赶回家,我背着书包,拖着前面裂了口的棉鞋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我冷得直打哆嗦时,看到了街角有一个补鞋的老太太正在补一双高跟鞋。
见我过来,老太太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微笑地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我坐下,然后打开补鞋箱,拿起我的鞋补了起来。我仔细端详着这位老太太,她头发花白,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可能由于长时间补鞋的缘故,手上结满了茧子,冻得通红。她把鞋夹在两腿间,右手拿着针用力穿过鞋子,左手把线扯过来,她艰难地一针针缝着,天气太冷了,她不时停下来用嘴哈气。这时,鞋的裂口缝好了,可是她并没有停手,又把裂口加缝了一道,嘴里还说着:“你们小孩穿的鞋不缝结实点不行啊。”
鞋补好了,我抽出10元钱给老太太,她接过钱后,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元纸币递过来,又继续在袋子里摸索着。我心想:难道老奶奶修了这么久,还不值5元吗?还是算了吧!我起身要离开,老太太也站了起来,硬是送上一枚硬币。我摆手表示不要,老太太居然十分生气,瞪着眼睛说:“该多少就多少,你不必多给!”我无奈地接过硬币,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坐下去,拿起那只高跟鞋继续忙碌起来……
还有一次,一位穿着时髦的青年来找老太太补皮鞋,老太太马上看出皮鞋哪里破了,接过鞋子放在手动缝纫机上用线缝了一圈。皮鞋很厚,她摇动手柄时显得有些吃力,我看见她的身子微微地向右倾着。最后,她把鞋从针上退下来,接上鞋跟,用几根鞋钉钉上,再用手试了几下,确定牢固了,才递还给青年。那青年有脚臭,我站在街对面都闻到了,但老太太却始终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补鞋上。……
我不止一次看到这位老太太给顾客补鞋。她的动作是那么熟练,神情是那么专注,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每当我看到新的棉鞋,我就会想起她给我补鞋的一幕。她是渺小的,她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但她的心比谁都安宁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