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公去世了,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
望着他躺在床上冰冷的躯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哭,只好走到堂屋厅中,他后半生形影不离的轮椅,显得有些寂寞。
如今,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他的外貌,又长又白的山羊蓄须,蜡黄而又不失光泽的脸庞,还有一双蕴含情绪的双眼……
照片中的他眼珠不再含有色彩,有的只是难以琢磨的感情,他是想表达什么,此时屋中虽如死潭般沉寂,但飘渺的烛烟,轻细的微风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我闭上双眼,再一次地回忆太公他生前的事。
太公爱笑,无论走到哪他都在笑,这种笑是不出声的笑是微笑,仿佛固定在脸上。上帝关闭了他的声带,却为他开启了一双能说话的眼睛。他的眼神使人能感到沐浴在阳光般的温暖。我每回去到他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和他打招呼,他望着我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他不说话,我也不甚在意,因为年纪还小,自然是被糖和电视吸引走了,现在想起来,真觉得一字值千金。
我有时也会把视线强制从电视上转移,望望太公,便会在他含情脉脉的目光下羞红了脸,那目光仿佛再说:“孩子,真希望你能常来看看太公。”也有一次,我拿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画作,来到太公身旁,举在他眼前晃晃说:“太公,你看一下我画的画。”我那时不知道他讲不了话,急切地盼望着得到太公的赞扬,没想到太公双眼注视着那幅画,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也点了点头,我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不耐烦地说了句:“说话啊,哑巴了?”
时间静止了,我的心渐渐收缩,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喊了声:“太公。”“太公!”“太公——”太公盯着画许久,他看着我张嘴,想努力发出“好看”的音,口型对了,可还是没有声音,“太公,对不起。”我愧疚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太公眼里毫无责备,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关怀“没事的,不要紧。”
太公去世后,我终于明白,太公的声音是遥远的,但,只要有爱,这种声音就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引领着我,用心灵去感受声音。
现在,我知道相框里的太公想表达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