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回老家。
外公在忙着打扫庭院,外婆在收拾鸡鸭鱼肉。在明净的瓷砖、窗户间,唯有它——一口立在院中的老土缸,似乎显得与这年味的气氛格格不入。
“外公,大土缸放在院中干嘛?挡路呢!”
外公沉思了一会儿,瞥了瞥墙角的铁锤,说:“待会儿就把它砸了吧。”
我凑上前,用手轻抚,那蒙上灰土的陶土透着丝丝寒气,冰凉的,仿佛已逝去。那时,我与它靠得那么近。
“咚————”砸缸的凝重声音,邻里间都能听到,院中楼梯的扶手都好似随之振动。
外公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犹豫,但他挥动着铁锤尽力掩埋。“哐哐”,土缸先是被敲开一个小窟窿,随后慢慢地延伸出一道裂缝,外公不停地调换方向,一口大得能藏人的土缸瞬间便成了一块块陶土片,随后外公把陶土片装上了三轮车。
我对这口大缸没什么感情,只是每次回老家都能看到它。
“外公,这口缸积满了灰尘,年代很长吗?”
“是啊!早在差不多四十年前就有了它,也算是我们家的一件古董了。”外公看着堆着的陶片,似有些不舍。
“那为什么一定要砸掉呢?”
“它太旧了,没用了,留着还占空间。”外公顿了顿,接着说:“一口缸象征一个农民的历程,我以前用它囤粮食,用竹篾编成的围栏圈在土缸上,粮食便一层层地往上堆,堆得越高,就代表着这一年越圆满。”
此时,土缸片就在我眼前,但仿佛相隔甚远。久久注视着破碎的土缸,断裂的纹路,我仿佛跟随者它穿越到距今那么远的七八十年代。
我站在田垄上,看着外公外婆和其他农民在田地里收割,那时没有现代化的收割机,只靠着农民们的双手,将齐腰的粮食作物一株株割下,将数百亩的田地割为平地。他们在春夏收小麦,秋冬收水稻,一年四季以种植粮食为事业。
外公和其他农民将粮食收回家,放入各家的土缸中,那时的土缸被他们视为“聚宝盆”。堆好了还要聚在一起讨论着谁家的竹篾囤得高,囤得高的便爽朗地笑着,收下他人的赞美,囤得低的也不甘落后,争取来年的粮食收获更丰足。
我望着堆着的土缸片,思忖着:以前我是没有真正明白土缸对农民的意义,它历经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目睹了岁月的沧桑,它是中国由改革开放以来到如今,历史发生巨大演变的见证。现在老家用的是锌铁皮制成的粮囤,土缸已被淡忘,慢慢地疏远了。砸缸,砸去的是一个农民辛劳的过去,期待的是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美好的未来是农民们的共同心愿,只愿能丰衣足食。
现在想来,老土缸与老农民彼此灵魂相近,他们都朴实无华却又任劳任怨,它是一个岁月遗留的记忆,虽然老土缸已逝去,灵魂却依旧长存。
走近,去感悟老土缸的美。曾经,土缸虽存,心却那么远;如今,土缸已逝,懵懂后,心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