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黄昏中,恹恹红日向地平线落去,我紧了紧衣服,迎着冷风,快步向姥姥家走去。
一进家门,姥姥依旧在做饭,却不见往日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姥爷,小小的火炉在独自燃烧着,显得格外孤独。我不免好奇姥爷去哪里了,便试探的去了卧室,谁知姥爷竟病殃殃的裹在棉被里,身旁一杆苍白的铁架子上挂着输液袋,细小的针头刺入老爷黝黑手背上一处突起的血管里,老爷闭着眼,微颤着眉,那种掩不住的虚弱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我愣住了,过会儿才得知,姥爷前两天天患了重病。
我忽地想起,上小学时我发烧得厉害,在火炉边的沙发上躺了一天,姥爷便在身旁陪了我一天,一锅中药咕噜噜的在炉子上熬着,老爷坐在马扎上,戴着老花镜不厌其烦的为我念着书,念到有感触的地方,还会颇有兴致地比划着:“那个时候啊,南边那个地方……”老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直到黄昏,晚霞温柔,抿一口苦涩,但回味起来却是那种糖果都比不上润到心缝里的余甘。
但在岁月的轮回中,姥爷也病了,病得那么憔悴,望着无限蔓延向远方的夜色,我真怕在这同夜色一样迷茫的思绪中,失去点什么。
这几日我来的比平时都勤得多,而每次我一进家门,老爷脸上因病而生的疲惫便在笑容中减了几分。并且他总是摸出一些零食来让我吃,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悄悄地把日程安排拖后了半小时,看着姥爷一日日的恢复,他脸上纯粹的甚至一种孩子气的笑容让我感到欢快,却在这欢快中杂着缕缕莫名的悲,总是这一瞬让我心头一紧,然后心里便会渗出缕缕酸涩的味道。
这日,我去买了一套象棋。在温暖的炉火旁,老爷披着那件不变的灰色外套,盘腿坐在沙发上,而我坐在对面马扎上,和姥爷“乒啪”地下着象棋。不管孰胜孰败,我们总是在欢笑中收拾着下一局的棋盘。忽发觉这炉火旁一老一少最朴质温情的片刻,是我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一抹光阴,在苍茫生命汪洋中,我似乎再也难寻其二了。望着老爷的笑,恍惚间我仿佛豁然开朗,只觉心头的酸涩都化为了虚无。
火炉安静地燃烧着,夕照落于棋盘,姥爷走一步棋,我就走一步棋,姥爷走十步棋,我就走步棋。就像在小时候的庭院里,姥爷牵着我的手,我走一步,姥爷就走一步,我走十步,姥爷就走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