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水上飘过,留下粼粼波纹;阳光从云中穿过,留下丝丝温暖;岁月从树林走过,留下圈圈年轮。你从我的时光走过,撒下一路欢悲。
岁月的小船在亲情的海洋里尽情徜徉,我的思绪也随之飘荡。那个酷夏,空气中散发着的热量,似乎要将周遭的水分尽数蒸发。我轻轻推开小院的那略为破旧的木门,悄悄地探着头。外公在小院里的椅子上悠闲地坐着,手中蒲扇轻摇。我一路小跑过去,大声呼喊着他。
“姥爷!”外公如同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惊喜地看着我,脸带微笑。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伸出手将我额头上那被汗水打湿的几缕散发轻轻别到耳后,那双饱经沧桑的手上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我今儿炸了鱼,待会儿给你盛出来。”我回应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外公的眼神如那历经千年的月亮注视着调皮的星星,安静而慈祥,总带着一丝对后辈的宠溺。而我总是喜欢抱住外公,“呵呵”地笑着,仰头与他对视。他又拿出那已经有些老旧的扇子,在我的头顶扇起风来,为我驱散夏日的燥热,带来几丝凉爽。彼时小院里突然吹过暖风,吹动了那翠绿的小草,发出一阵“簌簌”声。
在我年幼时的记忆里,母亲是忙碌的。她总是会将我送到外公的小院里。小时候的我像只“小猴子”,总爱在外公的小院子的上蹿下跳。小院里有一块田地,种着一棵栀子树,每当微风徐徐吹起,花香便从那纯白色的花瓣间飘散出来,翩翩起舞,带着夏日的清新;花树旁还种着几株郁郁葱葱的小韭菜,可我却等不到它们长大就给祸害了个遍,韭菜与杂草被我一齐拔出,场面令人不忍直视,可我却美曰其名:“帮外公除草。”外公也不恼,还会夸我“真棒!”任由我“翻天覆地”。
每次我的一双小手都会沾满了黏糊糊的泥土,这时外公就会将我抱到水盆前,动作轻柔地搓着我的手,将上面的泥土洗净。长满皱纹的粗糙大手与白皙的幼嫩小手成了鲜明对比,但却又出奇的和谐。
再大一点,有关学习的话题就总是萦绕在我的耳畔。我不爱听,外公却爱说,得到的总是我发自鼻音的回应。
“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健健康康的。”外公牵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嗯……”我看着他,置若罔闻。
其实外公并不是个多言多语的人,有时我们之间也会保持很长时间的沉默,但我们祖孙间保持着一种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矣,这是我们独一无二的交流方式。
记忆的思潮波涛汹涌,双颊也不禁被泪水沾湿。当我再回到那承载儿时欢乐的小院时,已是空无一人——外公走了。那棵栀子树已经枯黄,落叶掉了一地;韭菜没有了,杂草丛生,盘踞了整个院子。我蹲下身子费力地将杂草连根拔起,不管手上是否划破、是否沾着污泥。看着这一院的狼藉,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脑子里晕乎乎的,好似天旋地转。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院子里那把椅子还在,只是掉了大块的漆,椅子上的老蒲扇不见了,椅子上的老头儿也不见了。恍惚间,我还沉浸在过去的小美好中。
傍晚的夕阳将苍穹染红,晕染出好看的颜色。我落寞地将木门锁上,又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木门上的纹路——再也没有人会来到这里了,而我也将童年的欢声笑语封锁在了这个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