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有一片永恒且蔚蓝的海,沙滩把夏日的热撷住,一粒粒的碎沙流过脚下,顺从地覆盖足背,穿过趾缝。那时还没有今天这样多的游客,他们并不会带着各地的口音来为这孤寂增添喧嚣。
我和家人,以及那时还在世的曾祖母,一起去海边消暑。那是我的小学,我的童年,我心中永远的晴天。
然而,晴天自始至终都是短暂的。知道曾祖母病得严重时,我与母亲去小河边买了好多鱼儿放生。那天,薄薄的雨水让双手都被占据的我无法打伞,浸水的发丝不断遮挡眼前的视线,手中的鱼儿是生命,曾主母卧在病房中的也是生命。我们试图用这些生命去交易,延长曾祖母的生命。
望着河中游走的鱼儿,心情是好了一些了。然而祈愿的价值,不就在于它本身难以实现吗?
化尘的那天早晨,天空飘着小雪。我们一起去了最洁白的建筑。我知道曾祖母离开了,但我一直抱着她的相片。望着焚化间闭合的大门,仿佛我的凝望,在给她化尘的勇气,就像小时候,她一次又一次扶起跌倒的我,给了我成长的勇气一样。低头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一股酸涩涌上鼻腔。要是曾祖母看到了这景象,以她的善良,肯定无所谓地挥挥手,“干啥呀,没什么的!不就是死了吗。”
自从祖母走后,“阿太家”的称呼也随之死去了。避讳提及曾祖母,是我们不谋而合的骗局,仿佛生活只是不断地向前走。失去的人,用沉默创造失忆。
很多年过去了,很多年消失了。曾祖母仿佛依旧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帮我们照顾褪下的衣物。酷热的阳光,无法穿透的遮阳伞,柔和的风从四面走来,轻卷起曾祖母的衣角。她笑着笑着,慢慢褪色泛黄,变成一段无法触摸的影像。
我永远记得那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