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金秋,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焦山的荷。
那是一池旺盛而碧绿的夏荷,由粉嫩的荷花点缀,亭亭玉立,纯净无瑕,扑鼻的香气与百花交织,犹如华美的锦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沁人的熏香。
但我终究是错过了“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季节。
那一潭碧池,早已破败,虽没有“秋阴不散霜飞晚”的凄清悲凉,但足以让人震撼。高贵而清傲的荷,竟也有如此没落的时刻——原本挺立的花瓣历经磨打,大多已坠入池心。有的露出黯淡的色泽却苦心支撑在水面上,试图点缀那不复返的辉煌与荣光。有的零散地低垂着,衬着苦涩的黄蓬,又不甘寂寞地和着微风拂过,颤抖、叹息。
我努力构造的夏日的盛景却是徒劳,细细查探,发现不少荷叶的边缘开始褪色、发卷,裸露着丑陋的土黄,与贫瘠土壤的颜色相差无几,一下子就能让人联想到怏怏不乐的往事,那池水仿佛是能染色似的,尤其是半倾斜着的,将它原初的绿意抹去,硬是浇上了令人作呕的黑。
向前走几步,移开视线,又见潭中悬着些许东西,便屈身向前勘看,只见不少根茎扭曲着被禁锢在灰暗中,散发着腐败的气味,他们应该是荷的遗骸——凝成深邃的棕色,有了些历史的,周围便也缠绕着雾状的浅棕色,更久远的,竟与泥沼几乎融为一体,只是发灰的部分竭力向上翘着,如同一只只在淤泥中挣扎着向上的手,不知是祈祷着布施还是摆出一副自己正在努力但终将失败放弃的样子。在这一片不被公正的太阳赐福的水底,没有嬉戏的鱼,爬行的蚌,潜游的龟,只有一片死寂,宛若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城,又似一幅由阴影组成的画作,苍茫而无力。
美丽终归是脆弱的,短暂而绚烂,它好像万丈光芒,又迅速被死的黑吞噬。纵然有千万的防护以守纯净,但生于泥沼,便意味着终于泥沼,归作尘土。如此循环往复,挣扎着,坚定着,奋斗着……再怎样变幻亦不能免俗。一切都在原点上兴衰更替,似乎一直如此——在片刻的辉煌之中萧然衰败,又将过去的毁灭再重建,引得世人重复的称赞。这样,便可在记忆中深植,忘却了长时间的颓然与不堪,就以为这是永久的盛景。
也许明年会逢上夏荷的盛景,但它们终究不是今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