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青衣少女倚树而靠,如墨的长发散在小巧的肩头,前额的刘海被风吹得微微掀起,朵朵桃花落在她的衣服上,半响,她举起那金红色的古埙吹了起来。
那曲调,古老哀婉,如江南温软,淮杨柳,谢家燕,小桥流水落桃花,那音色,不同箫的清越笛的明亮,如口中苦茶,一层层在舌头盘旋不去,直入人心底,让人想起那如茶滋味的命运。
借着阳光的反射,她脸上有一道亮亮的痕,是泪吗?一曲终了,她转过头来,对着身旁那抹黛色一笑道:“阿瑶,你知道吗?我要走了,这埙送你罢。等你学会的那天,我便回来。”
“阿月,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吗?”被换做阿月的女子微微一笑,点点头,将金红色的埙放入黛色少女手中,站起身,缓缓离开了。
那阿瑶便是我,而阿月则是我的一个同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比我大一岁。据说,她出生时,他们家的桃花一夜之间全开了,香气沁人,红白相间,火灼灼的。因此,她的小名叫桃花。
她的那只埙是她奶奶去世前留给她的,在那之前,她已学会了吹埙,据说,那只埙本来要给她娘的,但是她娘生下她后就不知所踪了,她父亲进城打工,无法回来,她便跟着奶奶一起过。
当她不学吹埙的时候,我们便去村头的一个小溪中玩,在那时,我们可以抓到小鱼小虾,我们时常比谁抓的小鱼多,结果总是我赢,因为她总是让着我。冬天,河水结冰,我们便在上面滑冰,穿着不防滑的鞋,一登便能滑出去好远,当然,也会时不时地摔一个四脚朝天,摔倒的会揉屁股,爬起来接着玩。
有时我们也到她家的桃树下听她吹埙,她只会那么几首,曲调也总是哀哀怨怨的,很好听,但她的父亲并不喜欢,说不喜欢。
后来,她奶奶去世了,她便住在我们家,天天吹埙,而我则十分喜欢埙,也很爱那曲子,便跟她学了。
再后来,她的父亲回来了,说要把她接走,但是不许带埙,她便将那埙送给了我。
桃花开了落,落了开,我终于学会了吹埙,却再也没能见到她。
又是一年桃花,一段流水一般婉转,山岳般沉厚的乐曲传来,带着可追不可挽的记忆,是春日桃树下女子明亮的明眸,然而再怎么挽留,时光与年华皆已老去,如花的女子缓缓落下。但,花落下,意味着花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