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可以是如浪潮般汹涌澎湃的冲击力,光是看了一次便让人震撼无比。它也可以是清流,澄澈轻柔得几乎要让人忘记。
我心里就有一股这样澄澈轻柔的力量,但它从未消失过。
大概是六七年纪的某个寒假,我每天都舔舔牙尖,盼望着,盼望着,却迟迟没有等到恒牙冒出来。时间一长,母亲也怀疑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带我去医院检查。等待结果时我一直看着地面,心中祈祷不要是什么疾病。过了一会,母亲就告诉我是长了一个必须要切除的牙瘤。
当时的心情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医院灯光照得瓷砖很亮,亮得刺眼。
再后来我住进了医院里。那是我第一次住院,父母特地定了一个单人病房。手术前一晚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在偶尔响起的护士们的脚步声中入睡。第二天便是手术,我经过一些检查后,空腹被护士送进了手术室。她在去的路上一直柔声安慰着我,说着没事的。
似乎没那么紧张了。清晨的阳光打在地面上,橘黄色的,柔和的。
手术过程在我看来是一瞬间,打了麻药之后就是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送回房间。我本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却只是一个开始。我被告知要在医院待上一个多星期,而且不能咀嚼,只能吃流食。从第一天的晚饭开始就忍受不了了,我勉强抿了一口用百合粉冲泡的糊状液体便再也不想碰。粘稠又无味的食物,很难想象接下来的好几天都要喝这个来度过。我只能闷闷不乐地缩到被窝里,闭眼希望自己能快点睡过去,忽略饥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才睡了一会儿就醒了,一股烦躁劲用上心头。
我起身在房间徘徊,午夜的月光看起来冷淡,我想抓起床头还有水的杯子砸碎月亮。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天,我什么事也没干,几乎什么事也干不了。生活变成了单调乏味的吃和睡,还只能吃点糊糊喝点水。这下味如嚼蜡的嚼字也不见了。我多次从睡梦中惊醒,翻翻冰箱也只有百合粉和豆奶。只能再躺回去,病床似乎不那么柔软了,硌得我踢踢被子,趴也不是躺也不是。
终于在某个晚上爆发了,烦操心情堆积到了一个极限,我想冲出去在街上大喊大叫。于是穿着病服拖鞋就走出了房间,打开门的一瞬间被灯光晃了眼。我没想到凌晨还会有人在大厅,扭头看过去——是护士们。她们似乎也惊讶我还醒着,不过她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平静的脸像是泛着柔和的光泽,走来询问我的情况。我也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想出来看看而已。于是一位护士拍拍我的肩膀将我送回房间,依旧是安慰着我,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如果还是睡不着可以来前台找我,我一直都在。”她微笑着说。
我点点头,从她身后看到了月光,像天使散落在人间的羽毛。温柔的月光,将我摇入了梦乡。
护士的那番话语一直萦绕于耳边。我似乎看到了些什么——一位或者说所有护士的温柔,一直守到凌晨的毅力,以及对于这份职业的坚持。
这是一份来自医者的力量。它是清流,澄澈轻柔得几乎要让人忘记,但从未消失过。
“我一直都在。”
(转自公众号:花开的交响)(学生:上海平和双语学校 八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