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上,手起手落,暴风骤雨般击在琴键上。旋律越来越快,手指舞动得越来越狂乱,终于像刹车一样,在高音区与低音区重重地压下两个不和谐的音,与风雨雷电,及忽闪忽闪的灯光交杂出一首怪异的、黑暗的、吐着毒液的曲子。
我伏在谱架上喘息着。我并不觉得累,只是压抑的天气压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种压抑,来自我读懂别人暗示后的压力,于是内心告诉我,要让别人感到快乐自己才会快乐啊。
我开始像自闭症患者一样整日整日地呆在我的黑钢琴前,它像极了在诡异灰暗的曲子中舞动着触手的暗黑女神,一点一点将我拖向她,与她共舞,又一点一点将我拖入那个属于黑暗的深渊,那个深渊,也是我自己创造的,而我把自己推向了它。
是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吗?是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吗?
我把一首首或优美、或激烈、或昂扬的曲子弹得没有一丝丝灵魂,没有一丝丝感情,跟我弹奏它时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淡漠,一样的阴沉。它像电影里的僵尸出场时的背景音乐,我就是那被扯着线的木偶僵尸,我扯着阴冷的笑,真累啊。
谁又恶作剧地,在原本就如墨的曲子上恶狠狠地泼上了厚重又滑稽的暗黑色,这黏腻的暗黑色滴落到地面,泛着绝望,蔓延到了我的心间。
当我第无数次奏出令人联想到恐怖片的曲子时,我倔强的内心终于用力地、反复地击下了暂停键,我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猛刹住了我的双手。
是的,我不能让我的曲子变得色彩斑驳了。我像被控制着合上琴盖,拉上琴罩,像拉上了供暗黑女神肆意舞动的舞台的帷幕。
我在街上漫游着,恍惚间,一个街头卖艺的小男孩吸引了我的注意。他浑身的伤痕,脸上也是黑漆漆的。但是,那个小男孩的笑和舞姿都那么好看,那么单纯,单纯得让我这个被封锁在“黑暗”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光明。这个小男孩肯定也生活在“黑暗”里,但他一定是长着白翅的黑天使,他的内心,光明得像南极的极昼——极白、极亮、极单纯。
我告诉内心,看见了吧,只有自己快乐,才能让别人更快乐,也只有这样,才叫乐曲啊。
我又一次坐到了黑钢琴前,但我克服了我性格上的缺陷,摆脱了内心的控制,重要的是,我赋予了乐曲灵魂与生命,使它配得上“乐曲”这一名称,我让我的乐曲正如南极的极昼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