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眼睛》
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姐姐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自从那年秋天姐姐怀孕后，突发情况真可谓接连不断。刚得知自己怀孕之时，姐姐是欣喜不已；中途得知自己患有妊娠期糖尿病时，更多的是担心与无奈。生产期到了，也是周波劳顿才好不容易生下一个五斤多一点的儿子。
临产的那几天，姐姐一直待在医院里，因为疫情，我没有到医院探望她，偶尔通过视频大致了解她的状态。视频里，姐姐总是笑嘻嘻地对我说：“挺好哒，挺好哒，马上就要见到你大侄子啦。”末了，也总要问问我的生活、学习情况。我漫不经心地敷衍，觉得姐姐生孩子有点小题大做，从未有过担心、心疼、关爱的心理。到了真正进产房那天，我也没有和父母一起去。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姐姐在产房里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妈妈时不时告诉我：“你姐姐遭了多大的罪啊！进产房生了三个多小时，生到一半实在没力气了，急得眼睛都充血了。开了十指也不行，最后实在使不出气力，医生给剪了一刀才生出来啊！”
听着这些话，我有些慌神。隔了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看望小侄子。住院部十分安静，我匆忙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推开房门，似乎周围又安静了许多。我不禁有些蹑手蹑脚，但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婴儿床，我走到一旁，抓住床沿，睁大眼睛：幼小的宝宝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好像在睡觉。我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摸一摸，可立即又收回来不敢触摸。再一抬眼，看到姐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头上还包裹着一圈医用胶布。她的手上吊着点滴，望向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充满了血丝，一根根，一根根，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好像在展示手术时经历的那场“大战”。我急忙收回眼光，不忍心再看向虚脱的姐姐，可又觉得亏欠太多，忍不住不看。看到她肿胀的眼皮，满是血丝的眼睛，我的眼泪簌簌往下流。母亲发现我哭了，赶紧递上纸巾，揶揄道：“豆，怎么看见你姐就哭了？”
姐姐也听到了这番话，用沙哑的嗓子急切询问：“怎么啦，老豆？怎么哭啦？我没事的，你看你小侄子多可爱啊！”听着这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话，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想起妈妈先前说的话，我无法想象产房中的姐姐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只知道网课期间，姐姐每日都要测血糖、打胰岛素。每天不停地戳手指测血糖，哪天要是高了定是难过至极，要是低了才稍微松口气。也因为血糖的事，姐姐经常外出散步，姐夫每天上班，只有我陪着她。每一次，她总是充满期待地询问我：“老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一起去吧！散散步嘛！去嘛，去嘛，我带你买好吃的！”看到她近乎哀求的眼神，我也是视而不见。结果她总是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可每次散步回来，她总不忘给我买好吃的。
如今的姐姐已不是那个比我大十四岁，常和我一起鬼混的姐姐了。就算先前经常与我打闹，偶尔极不耐烦，可当分别之时，又把争抢到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塞给我。有时我打电话问她：“你为什么要把橘子都留给我啊，不是商量好一人一半吗？”她不以为然地回道：“我不想吃，都给你吃啊。”透过电话，我分明看见了她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爱。
我久久不能忘怀姐姐对我的每一个眼神，忘不了躺在病床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里永存着姐姐对妹妹无私的爱，那眼睛里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生育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