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闭眼的那一刻,那份执着似乎成就了他最好的作品。
爷爷家的对面是一大片麦田。秋天时,麦穗金黄,漫山遍野飘着朴实的香。我便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过完了自己懵懂的童年。
爷爷的一生似乎是被稻子贯穿着的,跟那一片麦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冬天时,家里的火是用麦杆点的,地板上自然常常覆着一层灰,不过也没人理会它。枕头里塞的自然也是它,闭了眼,好一片清香的麦田。
小时候那片麦田是我的领地,那时的生活像麦粒一样饱满。好几次我躺地里问爷爷是不是该收麦子了。爷爷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要耐得住寂寞哦”。
后来,我跟父母回城里上学了,除了过年,再也没回过那片麦田,回去后也只能看见厚厚的草堆盖着厚厚的雪。爷爷不时打来电话:“麦子熟了,回家吃饭啊?”得到却总是相同的答复……一个可爱的老人,掩饰下落寞,推说着话费贵,接着便是一串忙音。现在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说故乡的麦子是湿的。泪眼看它,又怎会不湿呢?
那一年,父亲仕途失利,心中无限颓唐,厌倦也支撑不住那种用茶水把血液冲淡,向下看都是笑脸的生活。爷爷打来的电话,又是那句麦子熟了。不过加了一句:“耐过了整个严冬后又熟了”。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怯生生地问:“要不回来两天?我给你蒸馒头,呛面的”。那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爷爷走得那天身边没有麦子,只剩一墙的花圈。那张脸真实得有些不真切,很近却又很远。手很粗糙,交叠在一起却显得很安详。那天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道理,要耐得住寂寞哦。
我们的人生不也就是这样,一根欲扬先抑的抛物线罢了。历尽前半生的艰辛为自己谋得一份华丽的未来。大家都懂,可兜兜转转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我呀,就不奢求什么青史留名了,安安静静地做一株麦子就好。耐过一整个严冬后又以变得金黄饱满,用自己的果实告诉世人:耐得住寂寞才能迎来自己的繁华。
这,便是最好的作品罢。